但是没关系,因为小梅并不知道,所以每当珍香觉得小梅很烦时,就故意摆出要教授文化课程的架势,很轻易就能把小梅逼走。
就这样,珍香和妓夫太郎和小梅一起生活了一整年。
夏天最热的时候,她不会出汗,小梅就特别喜欢粘着他。冬天最冷的时候,她体温不会下降,小梅就非要和她一起睡。慢慢的,妓夫太郎开始忍不住嫉妒她。
珍香认为这纯粹是妓夫太郎玻璃心,因为每当妓夫太郎呼唤小梅的名字时,小梅总是笑得最开心。
谁也不会怀疑这对兄妹之间的感情,越是如此,珍香越觉得惋惜。
当珍香给小梅讲了第N个BE故事之后,小梅终于爆发了:“你为什么就见不得美好的东西长存?”
珍香平静地解释道:“因为美好的东西就是注定不会长存,家人之间无法永远一起生活,兄妹之间也——”
“不!我不管!我就要永远当最美的女人!永远和哥哥生活在一起!还有你!”
“还有我?”
“对!你是我们家的一员,是……是我们家的仆人!将来我当花魁,你就负责代替我写字作诗奏乐聊历史。”
珍香哭笑不得:“那到底是你当花魁还是我当花魁?”
“当然是我了。”小梅特别神气地挺了挺胸膛。到底是个真正的十三岁孩子,就算生活困苦也拥有着十三岁孩子该有的蓬勃朝气。
珍香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摸了摸小梅的发顶:“好,那就说定了。”
小梅心满意足地出去玩了,妓夫太郎后一步回到家中。
他今天难得摆出了复杂纠结的表情,看起来怪滑稽的:“忍野虚……你在我家已经待了一整年了。”
“是的。”珍香点头。
妓夫太郎慢慢从怀中掏出了描绘着紫藤花纹路的银白面具:“都一年过去了,和你有仇的人应该也不会再继续找你,这个面具我还给你,今天起你可以自由出去了。”
珍香没有立刻接过面具,她打量着妓夫太郎,问道:“你要赶我离开了吗?”
“不是那个意思。”妓夫太郎有些烦躁地抓了把脖子,“我觉得你是……嗯,你已经是、好吧,你就非要逼我说出来对不对?我认可了!你是我的家人了!”
珍香牵动了一下嘴角。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在这时候笑出来啊,就像她真的可以拥有这份亲情一样笑出来。
“太郎,这个面具就送给你了,因为我觉得比起我来说你更需要它,快用它挡一挡你的丑脸吧。”
“忍野虚!”
妓夫太郎气急败坏扬起了镰刀。
虽然明知是虚假的,但珍香还是多少产生了那么几分期待:这种生活会再持续多久呢?她是不是有可能阻止鬼的出现呢?她是不是可以试着去做更多的好事、期待更棒的未来呢?
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她的视角很快就迅速上拉,飞到了高处,她没有任何办法控制这一切,就像是打游戏进入了不可跳过的剧情动画。
她看到小梅用发簪捅瞎了陌生男人的眼睛,看到陌生男人将小梅捆起来放火烧,看到妓夫太郎迟一步赶到,挥舞着镰刀为小梅报仇,然后抱着小梅奄奄一息的身躯向世界发出质问哀嚎,看到在吉原偷吃游女的童磨笑着分出血液,令兄妹两人一起转化成鬼。
原来珍香的担心从来都没有必要,就算变成鬼,哥哥也不会吃掉妹妹,妹妹也不会吃掉哥哥,因为哥哥和妹妹都成了鬼,他们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在这个有些残忍的童话故事里,并没有忍野虚的姓名。
珍香睁开双眼,她发觉自己脸上有点湿湿的,是什么呢?
[珍香,你哭了?]
珍香愣了好一会儿:[……啊,系统,是你啊。]别说,这一整年没见,感情都有点生疏。
[我没哭,眼睛里进沙子了而已。]她抬手擦掉眼泪。
系统不信:[你吹呢吧?看人家记忆全程可是闭着眼睛的。]
[这样啊,其实我有迎风流泪的毛病。]
[你是不是迎风流泪我能不知道?]
[好吧,我说实话,我是被丑哭的,妓夫太郎真的太丑了……我知道你不信,其实我在为打脸而哭,鬼舞辻无惨也太善变了吧?为什么就可以容忍兄妹两个一起当鬼啊?它真的有原则这种东西存在吗?它真的有要求过鬼不得群居吗?]
珍香悲愤着站了起来,缓缓挺直腰杆。
她现在又看到妓夫太郎了,时空交错的感觉真是奇妙,只是眼前这位妓夫太郎手里的镰刀看着更吓人了,眼睛上也多出了上弦之陆的刻字。
妓夫太郎盯着她,怨毒地发笑:“真难得,罗生门河岸也会来这么尊贵的人啊,真好,皮肤光滑细嫩,一点伤疤都没有,还戴着这么好的帽子,一定过着从来不为钱发愁的生活吧?你在打听鬼的事情吗?何必这么辛苦呢,我就直接来到你面前让你看到好了。怎么样,我就是你要找的鬼,你满意吗?”
“说实话,不是很满意……我叫忍野虚,你呢?”
“妓夫太郎。”它抓着脖子,制造出深深的血痕又很快复原,“忍野虚,你可以赶紧去死吗?因为我稍微有点嫉妒你啊。”
它挥起镰刀,割开了忍野虚的脖子。
一顶掐着银丝的漂亮礼帽落在地上,沿着不平整的路面滚动向远方。
珍香俯下身,伸手将礼帽拾了起来,拍去上面沾染的灰尘,静静看着妓夫太郎将“自己”吃掉。
【脑洞成像技术】完美的开始和结束,将宇智波恭弥的惨烈死亡映在每一个能看到的人的视网膜上,就连事先被提醒过的神乐都吓住了。
从头到尾,谁都没有意识到这当中的不合理之处,包括妓夫太郎,它真的相信自己是出于自己的主观意愿杀死并吃掉了戴礼帽的少年,它一点都没有起疑。
看吧,多滑稽啊?珍香对自己说。虚假的就是虚假的,亲情也好,承诺也好,若真的信了,才是大傻瓜哩。
第69章
鬼这种生物总是有很严重的记忆衰退问题, 如果它们真的还能保有几分人性, 大概会像人类烦恼脱发问题一样,长期遭受健忘的困扰。
无论是普通的鬼还是十二鬼月,“健忘女神”总是对它们一视同仁,慷慨地帮助它们像丢垃圾一样丢掉过去。
大概所有鬼中唯一的例外就是童磨了, 对它来说忘记的事情只要使劲搅动着脑花儿想一想,总能回想起来。这大概就是天生没有感情负担的优势吧。
反过来看,所有鬼的糟糕记性或许正是源自于感情,它们不断地遗忘就是在不断逃避着自己的过去,会尽可能地把人类时期忘个一干二净, 并且越是重要的、越能引起情感波动的记忆, 越会忘得彻底。
仿佛只要忘了, 那些过去就真的不存在了一样。
可这也不能怪它们,因为鬼的血管中流淌着鬼舞辻无惨的血, 那些血中携带着属于鬼王的记忆因子, 鬼或多或少会受此影响, 天然地厌恶人性、回避往事。
珍香原以为自己是无法越过这种遗忘机制的, 她和系统一起体验下弦之肆的经历时, 那些零余子人类时期的过去,模糊得就像是一团云雾。
但后来珍香发现,第一次的情况似乎只能归因为“不熟练”、“没经验”。第二次体验下弦之伍的过去时,她就已经可以了解到一些累自己都早忘了的、人类时期的重要往事。
然后是第三次,上弦之贰,她不但能看清童磨人类时的往事、体验到其内心的平静无波, 最后还能跟系统失去联系,说话被琴叶听到。
最后到了如今的第四次,她直接一头栽入上弦之陆的人类过去,参与了长达一年的贫苦生活。那一年间的细节太过详细、太有说服力,不可能是凭空虚构的。但做了上百年鬼的妓夫太郎绝对不可能还记得。
由此珍香可以肯定,发动这种能力并不会受到客观条件限制,不论鬼自己是否记得往事,她都能了解到。
并且这种能力是具备成长性的,每一次使用都会产生新的变化。也许再下一次使用时,她会有更惊人的发现。
之后的事情现在倒不必多考虑,因为还有近在眼前的事务需要她马上处理——
系统在催她了:[珍香,我们得向上弦之陆示警,吉原已经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