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阴影里缓缓抬头。
黎嘉佑讪讪开口:“我一骂你你就醒,你耳朵倒也挺灵。”
“她来了?”顾渊哑着嗓子问。
轻轻啧了下嘴,黎嘉佑提着早餐走到桌边放下:“还做梦呢你?她怎么可能会来,是你舅舅我,做好人照顾你到现在。”
“可我听到她声音了。”
顾渊扶着脑袋从原地起身,整个人低迷得很。
“你幻听吧!”黎嘉佑不在乎地咂咂舌。
顾渊晃了晃沉重的脑袋。
“呐。”他把早餐递到他跟前,“先去洗脸刷牙,弄完过来吃饭。”
顾渊垂眸看了看桌上的粥点,动作顿了顿,“我不饿,你先送我回去吧。”
黎嘉佑疑惑瞠目:“你他妈还使唤起我来了是吧?”
“你不是想要南城那边的地吗?”他淡声问他,伸手捡起地上的风衣套上,去浴室简单洗漱了一下。
等再出来,黎嘉佑已经拿着车钥匙站在门边了。
“大侄子,回哪?”
顾渊:……
顾渊:“家。”
“那公司怎么办?”黎嘉佑殷勤地在后面追问。
“我刚简单给闻屿交代了。”
上了车,后座的男人就一直低头转着手机,转的驾驶座的黎嘉佑都烦了。
黎嘉佑调笑着开口:“那么想给她打电话就打一个呗!”
男人不自然沉默。
半晌,黎嘉佑笑着道:“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已经被她拉黑了。”
“……”
“你碰我手机了?”他冷声问。
黎嘉佑点点头:“昨天你喝醉了,我想着让侄媳妇来接你,就给她打了电话,结果没打通。后来用我的手机打了一遍,通了。”
“她说什么了?”男人语气有些急切。
黎嘉佑:“她说你做梦。”
“其实具体我也不记得了,但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而且托你的福,我也被侄媳妇拉黑了。”说到后半句时,他还有些忿忿不平,“我浪里小白条这么多年还没被女人拉黑过呢!”
顾渊坐在后座,脸色更黑了。
黎嘉佑顿时觉得自己需要发挥发挥身为一位长辈的作用了。他开始苦口婆心地教育起了自己的大侄子:“虽然之前我一直说侄媳妇好看,但这世上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没了这个还有下个,你也不要太灰心丧气,大不了咱们就换一个呗。”
“况且……”他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给打断了。
“我后悔了。”
他坐在后座,脸色苍白,手心里的屏幕上还是那天在游乐园的照片。
黎嘉佑坐在前面,听到这话一时也噤了声。
沉默了好半晌,他才再度开口:“后悔了能怎么办呢?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你没听过这句话吗?”
他玩笑一般地继续说:“我觉得,你现在最快求她原谅的方式就是卖惨,去超市买把刀,自己给自己捅一下,保准她原谅你。”
顾渊坐在后面,没说话,低着脑袋也不知道再想什么。
几分钟之后路过一家超市,男人突然开口道:“停车。”
黎嘉佑被惊到,慌里慌张地找好地方停下转头就要骂他:“你他妈有毛病吧?停车干啥?”
“买刀。”
男人淡淡应声,表情十分平静。
“……那你等着被侄媳妇送进去关起来吧!”
黎嘉佑闷声出气,他一时也分不清楚顾渊到底是醉着没醒还是真把玩笑当了真。
这些顾渊自己都不清楚。
他只觉得浑身难受的紧,整个人都像泡在滚烫的油锅里一般。
这种情绪在看到手机上宋池鱼发来的短信时更严重了。
【宋池鱼:如果你现在改口走和平离婚,那麻烦你跟张律师联系一声。如果还是执意不离婚,那希望你尽早找律师,我们法庭见。】
第31章 031 看我会不会输。
刀最后没有买成。
回家路上, 顾渊垂眸看着手机里的短信,手指往上翻了翻。
在国外那一次,因为手机摔坏, 闻屿去帮他办了新手机, 中途询问他要不要把之前的短信都备份到新手机上,他愣了一会, 后来点点头, 答应了。
毕竟也有一些工作上面的事。
可现在来看,这反而成了他自己一步一步把她逼走的记录。
从最开始的秒回到隔一天,隔一周才回, 对面人发短信的频率, 也随着他的冷落慢慢降低了。
时间来到最近一年, 页面上基本大部分都是他主动发的消息, 而由她主动发来的, 则少之又少。
应该从那个时候就打算离婚了。
只是因为宋康的原因拖到现在。
黎嘉佑把他送到家就要走, 临走前想了想,最后还是给他支了招:“你不向来能屈能伸吗?当初怎么追的她, 现在就重新再追一次呗。再说你们还有盼盼, 盼盼又不知道你们离婚了。”
男人步子踉跄, 听着他的话,面色也不见得有多好, 随意嗯了声就进屋了。
房子里空荡荡的。
明明她只离开了短短一天,却似乎带走了日常生活的所有痕迹。
脑袋因为醉酒疼得难受,他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 沿着楼梯一路往二楼走。
“顾渊。”
空灵的声音突然传至耳畔,他慌乱转身,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 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怎么可能会来呢?
自嘲地笑了笑,他继续往楼上走。
-
宋池鱼在上午九点到了公馆。
房门密码还没换,她一推门进去就径直上了二楼。
四周寂静无声,除了她的脚步声,什么都没有。
顾盼的卧室在走廊尽头,对面就是主卧。她没工夫再去关心其他,走进顾盼的卧室拉开衣柜,找出最底层的一个小纸箱,伸手翻了翻,确定和小姑娘说得差不多,她才从地上起身。
双臂怀抱着箱子,她步子刚踏出卧室门,就迎面撞上了个人。
脑袋径直抵进那人怀里,熟悉的沉木香气坠入鼻息,宋池鱼当下就要往后退,男人发尾的水滴却不经意滑落进她衣领,冰凉的触感让她脚下一慌,眼看就要摔倒,眼前的男人直接伸手揽住了她腰。
再次贴到他怀里,宋池鱼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箱子角在拉扯过程磕到她肚子,痛得她闷哼了一声。
顾渊赶忙放开她,关切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庞,语气温柔问:“怎么了?撞倒哪了?”
宋池鱼却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冷漠地摇摇头,步子又往后退了些,回答道:“没事。”
“我只是回来拿下东西。”她解释,低着脑袋绕过他就要往外走,“既然你在这那我就先走了。”
可顾渊却没给她离开的机会。
他跨了几步就从后面追上她,双臂从肩膀上攀过,冰凉的怀抱紧紧贴着她后背,脑袋抵在她锁骨处,带着水汽的发尾拂过她脖颈。
“别走,好不好?”
他低声开口,嗓音沙哑。
宋池鱼眼眸微闪,最后却没有出口应答。
“年年,我真的后悔了。”他在她耳旁小声呢喃,一声又一声,温柔又缱绻地诱哄着她:“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一次就可以。”
可宋池鱼却只是充耳不闻。
顾渊慌了。
他宁愿她狠狠地骂他两句,也受不了她这样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
“年年……”
“顾渊。”她突然出声打断他,语气冷漠。
“说完了吗?”
男人身子僵硬,挽在她肩上的手臂半晌没有动弹。
宋池鱼继续道:“既然说完了,那可以放我走吗?中午盼盼还要人接。”
“我陪你一起去。”
顾渊闻言,立刻应声也要去。
怀中的女人低低轻笑一声,似是嘲讽:“那你知道她什么时候放学吗?知道她每一次在哪个出口等人吗?”
“你不知道。”她说。
顾渊的手臂渐渐放松,脸色苍白。
他确实不知道。
宋池鱼从他怀里离开,转过身子直面他:“既然不知道,那就没有任何聊下去的意义了。”她勾起唇,露出一个还算是温和的笑容:“如果你想补偿盼盼,随时可以。但我与你的关系,只能到这了。”
转身走了不过几步,男人压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应该知道,如果我不想离婚,你离不了。”他语气冷冷淡淡的,一点都没有刚才挽留她时的那么所谓深情和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