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本官呢,一月给你三钱银子,包吃包住,教你读书写字,生病了也给你免费请大夫看。”
谁知道少年皱起鼻子,说:“我不想读书写字。”
沐青天不乐意了,像个老妈子一样苦口婆心劝道:“知识才是力量,不读书,没出路。”
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还倒在地上的石雕像。
“咳。”沐青天尴尬地咳嗽一声,说:“有学识,大家才会尊重你。”
“我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也是,他要是在乎,就不会一直做乞丐做到现在了。
沐青天火了,“蹭”地站起来,痛心疾首地说:“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少年也有些不开心,被对着沐青天抱住自己的膝盖,冷战。
“一块白玉,跟我走,好好读书。”沐青天给他下了最后通碟。
“成交。”
达成了协议,沐青天自然不可能让少年继续住在这种地方。雕像太重,而且太显眼,引人注目,所以今晚肯定是搬不走。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沐青天率先上马,拽住少年的手把他也拉上来,稳稳当当放在自己前面。
“大家都叫我小乞丐。”少年好奇地摸了摸马的鬃毛,总算有了点孩子的感觉。
看来是没有名字了。
“你有喜欢的名字吗?”沐青天催动棕马,掉头慢悠悠朝城门走。
“有的。”少年点点头。
“说来听听。”沐青天笑着揉揉他的脑袋,害怕他着凉,还抽了自己的披风给他裹上。
“钱多多。”
……
“还有别的名字吗?”沐青天咽下一口老血。这小孩儿,怎么满脑子都是钱!
少年有些纠结,半晌后不情不愿地说:“金满仓。”
“多多是吧,好名字。”沐青天冷漠地挥动缰绳,让马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眼看见钱多多,就觉得很亲切。他想起小荷叶村的那些大学生,一个个也是傻傻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敢干。
“王爷!你看!”崔瀚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白点,“那是不是沐大人!”
朱敬守早就听到马蹄声了,心里的大石头猛然落地。
他矜持地点点头,策马缓步向前,准备迎接沐青天。崔瀚则是爬下马,欢欣雀跃地跑到路旁边准备帮沐青天牵马。
“驾!”沐青天也看到城外等着的两人,心中暖意融融,加快速度冲过去。
“哇。”
少年整个人都藏在披风里,只露出半张小脸,兴奋地叫了一声。他从没骑过马,这种感觉既新奇又激动。
“坐稳了!”
少年赞叹的语气极大地满足了沐青天的虚荣心,在快要到城门口时,他猛拽缰绳,将马头拉起来,威风凛凛,霸气侧漏。
“大人威武!”崔瀚在旁边使劲拍手。
“那是~”沐青天潇洒地撩起长发。
朱敬守轻踢马肚,踱到沐青天身边,目如春草,眼含煦风,伸出一只手。
“卿卿,回家了。”
沐青天被朱敬守的美貌震住了,呆呆地握住朱敬守的手。
诶呀诶呀,非礼勿视。崔瀚侧过脸回避,同时也为沐青天高兴。
“你们为什么手拉手?”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此时的温馨。
“什么人!”朱敬守剑眉骤起,宝剑瞬间出鞘,挡在沐青天面前。
沐青天这才想起来怀里的少年,忙不迭地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刀放下,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说着,他把披风揭开,露出身前的少年。
“我的新侍卫,多多!”
“是你?!”伴随着朱敬守黑得不能再黑的脸色,崔瀚惊呼出声。
“大人,就是他撞的下官!”
沐青天有些惊讶,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既然钱多多接了神秘人的任务,自然要有始有终。如果没有崔瀚钱袋上的纸条,他也不会来土地庙。
“对不起。”钱多多很乖地冲崔瀚道歉,“不过我有提前看好角度的,不会让你受伤。”
朱敬守脸色越来越难看,只见剑光一闪,散着寒气的剑芒甩在多多脸上,剑刃已是触到皮肤。
“崔瀚,保护大人。”
崔瀚还没反应过来,被朱敬守不带一点儿温度的声音吓到,手忙脚乱地抽出小匕首,应声道:“是,是。”
“昶安,你把剑放……”
朱敬守听到沐青天居然还护着那个小乞丐,更是愤怒,手下没注意,直接划破了钱多多的脖子。
这时,天不怕地不怕的钱多多才终于有了恐惧的感觉。
“你要杀我吗?”他扭头看向沐青天。
血顺着剑身蜿蜒,沐青天不可置信地看着朱敬守,说:“你在做什么?他还是个孩子。”
朱敬守深深看了沐青天一眼,收剑掉头就走,只留下马蹄踏起的尘土。
“大人?”崔瀚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王爷也是担心您,更何况这孩子来路不明。”
沐青天也很愧疚,并不责怪朱敬守。他的确不该随随便便带人回来,尤其是朱敬守身份特殊,更应该加倍小心才是。
“不用担心,我回去后会跟王爷好好解释的。”
崔瀚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大人,天色不早了,咱们也快回县衙吧。”
“嗯。”
钱多多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他能看出来,那个凶巴巴的人和沐青天关系很好,还可以手拉手。似乎是他惹得凶巴巴和沐大人不开心了?
沐青天和崔瀚回到县衙,把钱多多交给福宝安排后马上赶去自己的房间。
“昶安?”沐青天推门进去。
房间里空无一人,蜡烛也没点起来。往常,朱敬守早就含笑躺在他的床榻上,手里还拿着本不知名的画册,衣衫半解,勾他过去。
可如今,别说人,就连他的温度、气味,都散得干干净净。
朱敬守沉默地坐在自己房间里,双手撑着额头,胸中是无限懊悔。他本性暴虐,没有什么同情心。和沐青天在一起的时间,他一直压制着这些阴暗的情感,不想让沐青天觉得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全都毁了。
“王爷。”书卉站在门外。
“进。”
“王爷。”书卉关切道,“您怎么没和王妃一道回来?”
“沐青天到县衙了?”
“到了。”
朱敬守想去看看沐青天,却害怕从沐青天的眼睛里看到恐惧。
“本王乏了,你下去吧。”
“是。”
心系着对方的两人,辗转反侧,今夜都没有入眠。
沐青天有心解释道歉,可他却发现朱敬守开始躲着他。原本天天粘在他身边的朱敬守,现在连见上一面都很困难。
钱多多在县衙里过得如鱼得水,靠着一张无害的脸,还从吏典手里赚了很多钱。他每天都泡在账房里看崔瀚打算盘。
崔瀚被他盯得发毛,只能问:“你想学吗?”
“想。”钱多多使劲点头,两眼放光。
朱敬守和沐青天冷战,苦的是他们身边的人。沐青天每天唉声叹气,连吃饭都觉得没意思了。朱敬守每天臭着张脸,亲自监督小叁小柒练武,时不时还要亲自上手过两招。
“书卉,你说咱王爷和王妃到底怎么了?”小柒哭丧着脸,“诶呦呦小叁你慢点,疼!”
今天被操练的是小柒,一场下来,是胳膊疼腿疼,只能让小叁过来按摩。
“闭嘴吧。”书卉掰了瓣儿橘子塞进他嘴里,“那天晚上王妃回来,还带着个半大孩子,要我说,肯定跟那孩子有关系。”
“你说多多?”
“难道他是沐青天的儿……叁孙子!!你捏死爷爷我了!!”
小叁冷笑道:“沐大人才不过及冠,到哪儿生这么大的孩子?”
“是哦。”小柒挠挠头。
“那是怎么回事?”
“你们在说我吗?”多多抱着一摞账本路过。
听完事情原委后,多多沉吟片刻,说:“我有办法。”
小柒不信,嘲笑道:“你个小孩儿还装什么大人。”
多多眼睛一弯,看着小柒说:“大人,赌不赌?”
“赌就赌,你说。”
之后的几天,钱多多时不时就去朱敬守的院子里逛一圈。朱敬守不堪其扰,终于是把人叫进了屋子里。
半个时辰之后,钱多多抱着他的宝贝算盘从朱敬守的屋子里跑出来,像往常一样跟着崔瀚学习记账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