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顾深没有违背承诺,也没想过放他鸽子,只是被雅雅的事绊住了手脚。他却这样阴阳怪气地质问和烦躁。
是他以前最讨厌的人物性格。
如果小说里有这样的受,他可能会在内心喷个一百条,然后默默在作者底下留言内敛的吐槽两句。
现在他就变成了最讨厌的人。
谈恋爱果然会使人昏迷。
曲岭惜握着手机起身,踱步到洗手间给自己洗了把脸,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
顾深听到流动的水声,猜到曲岭惜在做什么,也知道他冷静了一些,继续微笑着哄他:“你乖一点,我马上过来陪你。”
曲岭惜垂下眼睫,水珠黏连在睫毛上,因为太用力,脸颊被毛巾擦得红彤彤的。
他嗯了一声,要多乖有多乖。
“对了,顾深。”曲岭惜想起来,慢吞吞地说道,“我今天帮你整了一下行李。可能整得不太行,你回房以后再看看。”
顾深体贴地说了一句好。
曲岭惜纠缠着毛巾的一角,支支吾吾地说:“那……你这次来S市,苏跟你一起吗?”
“不一起。”顾深说,“二人世界不允许小屁孩。”
曲岭惜终于笑了,但很快假模假样地说道:“那不太好吧,苏还小,你放心他一个人?”
顾深轻嗤道:“十九还小?”
曲岭惜也就顺嘴说说:“不小不小。”
就在此刻,他们嘴里的小屁孩就跑过来,超级大声地喊着“老大,里边的片警让你再进去录一次口供。”
“录口供?”曲岭惜皱了皱眉。
“他们不会多问什么。”顾深解释说,“我就是作为知情人录口供而已,你不用担心。”
和顾深腻歪地聊了几句后,曲岭惜挂断了手机。
曲岭惜看了眼时间,发现确实不早了,准备合上顾深的行李箱,走到自己的房间去。
起来的一刹那,他忽然看到顾深书桌上摆放的几张明信片。
曲岭惜走近粗略一看,发现这些明信片的照片竟然和他从S市里带来的如出一辙。
他和顾深谈恋爱以来,两人的房间经常都串着走。曲岭惜下意识以为这些是他带到顾深这里来的。
什么时候带来的,他早忘了。
曲岭惜没有多想,把这几张明信片重新带回自己的房间,塞在行李箱的小格子里,收拾齐整后,准备离开民宿。
起身的一刹那,他才感受到万般不舍。
不是对恋人的不舍,恋人很快来到身边,不出意外他们能厮守很久。他是对这片土地、这个地方的不舍,仿佛他不仅仅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不到,已经待了更久更久的时间。
曲岭惜心想,一见如故,日久生情,就是此刻这样的感受吧。
他关上门,走了两步回头,轻轻地说了一声“再见”。
走到大厅的时候,曲岭惜罕见地发现今天民宿老板娘和一玛都在,就坐在原木吧台前面擦瓷碗。
平日里民宿老板娘很忙,经常不见人影,而除双休日外,一玛都在学校上课。民宿很多小事都是由他们聘请的两个本地凉族员工代劳。
曲岭惜很少见到他们俩。
一玛一抬头,看到曲岭惜,兴奋地喊道:“小曲!”
曲岭惜:“……”
这小孩喊和他长得相似的罗布,就喊罗布哥哥,喊他么,就是小曲,也不知道和谁学来的坏毛病。
曲岭惜也没计较,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一玛原来很兴奋的,乱瞟的目光一触到他的行李箱,顿时沮丧了起来。
他垂丧着脸问:“啊……你这是要回家了吗?”
曲岭惜走下台阶,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嗯,要回家了。”
一玛不太开心,有些气恼地指责道:“所以你还是在骗我,一开始明明说要住满一个月的。上周你还说可能会住更久,结果这么快就要走了。你这个骗子。”
“我已经住了二十多天了,一玛小朋友。”曲岭惜笑着打趣道,“我记得雅雅告诉我,很少有像我一样住那么久的游客。”
“那是雅雅不认识罗布哥哥。”一玛犟嘴说,“他之前就在我家住了半年。”
“……一玛。”老板娘愣了半秒,“你别乱说话、”
她察觉到了小儿子的委屈,柔声无奈地教训说:“这位客人不喜欢你拿别人和他比较的。”
她的声音很小,但曲岭惜还是听到了。
“没事。”曲岭惜早就不在乎了,他笑了笑,“我还没有那么敏感。”
老板娘看着他的笑容愣了好久。过了好一会儿,她站起来,从厨房取出一大包炒香的松子,递到曲岭惜手边,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喜欢吃松子吗?”
曲岭惜不明所以,道:“一直喜欢啊。”
“那就好、那就好。”老板娘欣慰地笑了笑,笑得淳朴,“你放心,这包松子都是新鲜的,好吃得很。”
曲岭惜接过松子,内心有点五味杂陈。
他一直觉得除最亲的家人以外,很少会有人记住他细小的癖好,然而这个才见过两面的民宿老板娘却记得那么清楚。
他对这片土地更加眷恋了。
“谢谢。”曲岭惜点点头,“我带回去吃。”
老板娘连声说了几句:“好、好。”
曲岭惜搬着行李箱往外走,老板娘还叫一玛快去帮他,他怎么拒绝都没用。一玛走在他的右边,期待地问道:“曲岭惜。你以后还会回来看我吗?”
“会啊。”曲岭惜想也没想,很自然地回道,“我喜欢这里。”
这是个挺好的回答,一玛听到后却不开心了。
“罗布哥哥也是那么说的。”一玛哭丧着脸说,“可都那么多年了,他一次都没回来过。连一通也没打过。”
曲岭惜看一玛这副模样,有了点共情。他心里酸酸的,叹了口气,又抱了抱一玛,说道:“可我是我,我才不是你那位没良心的罗布哥哥。不要把我们两个相提并论,行不行?”
一玛擦干眼泪,乖乖地点了点头。
曲岭惜瞧他可爱,还故意逗他,“来,叫我小惜哥哥。”
一玛瞬间将眼泪收了回去,对着曲岭惜做了一个好笑的鬼脸。
曲岭惜也不在意。
哥哥什么的,这种肉麻兮兮的称呼,他早就知道一玛这小子不会喊的。他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天,也仗着年长逗了他不少次,让他喊哥哥,可一玛从来没有那么喊过。
一逗,他就做鬼脸。
也不至于临走突然改变主意。他只是在逗逗这个越来越皮,晒得越来越黑的傻小子。
曲岭惜走下石阶,等着他提早约好的车。
没过多久,去往机场的计程车就到了。曲岭惜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关上后备箱,笑着对一玛招了招手。
一玛忽然喊道:“小惜哥哥!一路顺风!”
曲岭惜愣了片刻,继而灿烂地笑了,大摇着手臂。
坐进车里,他才哆嗦了一下,心想这离别的场面,怎么看都有点肉麻。但只要一回想起一玛的那句“小惜哥哥”,他又忍不住微笑。
之前他常约的师傅没有空,这次的司机是个陌生人,并不热情,也不爱说话。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这让曲岭惜终于体会到了物是人非的感觉。
漫长的车程,曲岭惜切回微博。
不出所料,网络的发酵速度,比他想得还要可怕。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素人,却在一夜之间登上了热门搜索,并且超过了许多社会新闻。那条营销爆料号的底下,众说纷纭,各说各的,风向却很一致。
却都以鄙夷为主。
公众网络的开放程度比学校论坛稍微高点,在如今倡导人人平等的大环境下,网民似乎都知道歧视同性恋并不是一个特别可取的态度。
大多数网民,都没有选择在这点上抨击曲岭惜的人品。
然而,严立聪明就聪明在,给他编造的人设是一个“玩弄无知青年身心,约炮过后抛弃对方”的渣男形象,并没有拿同性恋作为炒点。
最爆点的事,这渣男竟然还附带国内第一高校常年霸座的校草背景。
这就不得不让许多三观正确的网民跑过来谴责他、抨击他。
今天上午,有不少理智人士表示单凭一张抽烟照片,不能说明任何事情,万一这些事是对方瞎编的呢?
这一评论点赞众多,势头在往好的方面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