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有红尘(56)

作者:安度非沉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不过她很想来看看。

去拍了戏,方知自己的世界太过狭小。她见过“周四晚上的公园”,只见过一些同性恋,其中绝不包括谢一尘这样的体面人,原来同性恋这回事,也并不是全都不体面,也并不是全都体面。以谢一尘为代表,就是去掉心里那喜欢,她也相信谢一尘不是变态,是个好人,至少不坏。

但谢一尘眼里,那个世界又是什么样?宁珏知道自己贫穷,自己的世界和谢一尘恐怕永远交叉不起来,她要去看看,要是这些人真如她所设想,有人体面,有人不体面,这不是就和芸芸众生一样么?

她想去看明白,或者,即便不明白,也想去了解。

哪怕是她真的卖了自己,做了孔老板的小三,她和谢一尘有缘无份,也要知道她该怎样面对这些人。宁珏上回就反思自己的偏见,如今终于有机会用眼睛来见证。

“孔老板,你提了很多次。”谢一尘其实有许多话,质问或者提问,但此刻花香馥郁,辰光大好,她不愿意在这里和宁珏吵起来,有些事是说不明白的,非得自己丈量过,才能领悟。

“是啊,那些时候,我稀里糊涂的。想做这件事,又考虑那件事,好像一个笨手笨脚的人,扶起酱油瓶,碰倒咸菜缸,有些事想起来后悔,可做了又没有后悔药吃……我晚上一定想办法来。”

宁珏最后字正腔圆地允诺了,从背包里拽出从凤城带来的特产给谢一尘。

四个月不见,谢一尘没有拐杖也可以走得不错了,虽然偶尔还能看出不利落,宁珏由衷地喜悦。

和谢一尘聊天的浅尝辄止好像一只手,吊起她的心,使她晚上非得来不可——见了谢一尘,自己的心短暂地安宁了,可事情摆在面前,她要去做,要去让自己的心弄明白。

一件件地做,一件件地弄清楚。

她毅然地回了出租屋,刚扔下东西,楼下就传来房东喊她:“电话——”

孔老板约她晚上吃饭,不过时间较早,是五点半。

半个小时能说明白么?谢一尘约定的时间是六点,但是或许她要再准备准备,六点半再去也不晚……宁珏斟酌片刻,孔老板也没给她拒绝的余地,电话一挂,房东就撸起膀子跟她收钱。

找到五毛钱递过去,她身心俱疲地上楼,暂时想不到应对之策,坐车也累了,她只好睡觉恢复体力。

累极了,这不比做工轻松,人情的思虑也像是排兵布阵,厮杀几个回合下来,累得好比在工地搬了一天的砖。

她坐在地上就睡着了,地上比床上更硬,接近她在平都丰收大楼的待遇,在冰冷坚硬的平面上她感到安全,蜷缩起来抱紧自己。

梦见一片山清水秀中,她被一个面目模糊的女子踩在脚下,她做着那个人的影子跟随在后,默然无声地看孔老板和这个人打情骂俏。

起来的时候她迷信地将其视为某种启示,换了衣服,把刀放在腰间,对着镜子比划了半天,最终扔下了,裙子和刀并不相配。她在大腿上捆一条皮带,里面装了孔老板给她的十万块,那一张存折弯曲成该有的弧度,用裙摆遮掩了。

推开窗,孔老板的车正往这边来。

她的梦启示她,这并不是什么困局。她所有的困局都是困于自己,而孔老板……她并不是没有这样的经验。

作者有话要说:注1.电影《战场上的快乐圣诞》,吃花这一段来自这里。

题外:连配角栏的姜望我都没有给他表演空间,何况这个连姓名都不存在的孔老板。开文之前说这本会很短(因为要体会结构,学习结构,就不会加很多支线来增强难度),目前为止我还是很满意的。

第47章 你来

世人都是肉/体凡胎。脱不开七情六欲, 除非实在癫狂,不然所作所为总有由头可循,有因有果, 谁也不是无缝的蛋,私情, 嗔痴, 有的无解, 有的可破,人心是码放超市货架的商品, 标签整齐,偶尔打折。

由此,宁珏要从孔老板这颗蛋上找到一条缝, 钻进去破开, 把自己从影子中放出来。

见面居然并不是在酒店,而是在孔老板在南城的一处居所,导演正在厨房里炒菜, 孔老板抽着烟坐在餐桌旁和一个大胡子剪辑聊自己的想法:“……就这样, 我想,圆了我心里的一个梦,他说出来了,就是没结果,也不遗憾了。”

宁珏在换鞋, 外头又是车声, 原来是男主角也来了,一前一后地进了门。

“小宁来了,坐坐坐,累了吧?拍戏怎么样?感觉还好么?”孔老板和颜悦色地问她, 三十来岁的一个人,硬是给二十多的宁珏摆出了长辈的慈祥,宁珏惯坐低伏小,点着头应着。

“没见识过,以为拍电影就是一群人在山里载歌载舞,没想到要吃这么多苦,我受不了。”她漫不经心,强调自己不能吃苦,特意地和孔老板自传里的初恋形象背离。

那是一个勤劳的,娇俏的,机灵活泼但又非常可靠的女孩,宁珏看哪条都不像自己,就是像,她也必须不像。

孔老板抖抖烟灰,没多说什么,转而和男演员打了个招呼。

天还亮着,一桌饭已经齐全了,开了两瓶洋酒,各人举杯,庆祝电影拍摄完满完成,预祝之后的事情一帆风顺,剪辑送审发行宣传……男人们都聊了起来。

男主角聊不进去,他的人生阅历太过有限,他也只是孔老板自我意识的投影,可也无足轻重,重要的宁珏能听明白他们说的,能听懂三分之二,但不想表现出热衷于插话的形象,漠然地吃菜。

男人们聊得久了,就容易忘记时间,宁珏抬头看挂钟,已然六点半了。

桌面上,男人们推杯换盏正聊得酣畅,说起中国的文化界,各个都指指点点,好像自己变成女娲,补上体制的大窟窿,然后各自抽烟喝酒,客厅乌烟瘴气。

宁珏迟疑了一瞬,然后站起来:“各位慢慢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就走了啊?你不走一个?”

宁珏举杯一饮而尽:“真走了真走了,改日再聚。”

孔老板凝视宁珏,点点头:“到时候再找你。你是回家?我叫老王送你。”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这词颇为微妙,宁珏摆摆手:“是去朋友家,我自己去就好,你们继续,继续。”

轻而易举地出来了,或许问题还在后面。

走出几步,她忽然觉得头晕。

那杯酒喝得太没分寸了,也还好是夏天,她走到花丛旁边,借了浇灌的水龙头漱了漱口,才算清醒一些,擦擦手和脸,算算距离有些远,破费地打车去谢一尘家。

到达的时候已经近七点了。

她敲门,醉意已经上来了,抱臂站定,开门的却是姜望。

猝不及防地和姜望面对面,越过姜望,看见五六个人在里面喝酒聊天,有个看不出男女的人抱着木吉他醉醺醺地唱歌。

姜望笑了笑:“你来了,今天很漂亮。”

他倒是闲适,大裤衩子和背心搭配,开门让进宁珏来。

家里原来有十来个人,有男有女,都闹嚷嚷的,有一个已经如同抹布似的挂在沙发背上,唱歌的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他,唱的歌她也听不懂,又像俄语又像法语的,宁珏听不明白。

兴许这唱歌的喜欢那抹布……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立即后怕起来,她怎么产生这想法?是也被同化了?这可是两个男人,说什么喜欢不喜欢…… 不害臊……

有人围在餐桌旁边边吃蛋糕边聊天,有人正听人唱歌自己哼哼。

沙发旁边有两个男人浓情蜜意地对看了一眼,旁若无人地接了个湿嗒嗒的吻,宁珏盯着人家看,觉得自己不礼貌,扭过头。

心里涌动着怪异的残影,好像偷窥公园里的男人们,自己贸然闯入,又有些审判的味道,却不知道是审判谁,是对方,还是自己?

谢一尘正捏着笔和人说什么,一边说一边在纸上记:“……那就不可以,自己的事自己操心,我能帮你介绍,新西路那边……”

正在说的时候,谢一尘抬头看见宁珏,又看看挂钟。

“我之后再跟你说。”谢一尘结束了话题,站起来迎着宁珏:“你来得不巧,蛋糕没有了。”

餐桌上那一堆都被糟蹋得像被踩过似的。

“我吃过饭来的。”宁珏笑着,酒醉后脸色酡红,面容仍然镇定,身上带了股烟气,又有酒味,谢一尘嗅她一下,稍微明白过来,拉着她走遍家里给她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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