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有红尘(29)

作者:安度非沉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墙上小广告还是去年底的那批,旧了掉渣,看来刷广告的那些人都回家去了,海京变得冷清。谢一尘提起姨夫,说他像是电视看多了,一定要打造出一个模版家庭,要她谢一尘如同盐溶于水一样成为他们的孩子……但是她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隔阂,是姨夫自己挂虑太多,反而把彼此的罅隙划得格外深刻。

宁珏对李先生并不评论,她模糊知道李先生做些什么事,他似乎是攥着一大把的钱,在全中国来来往往,看中什么东西赚钱,就把手头的钱撒下,好像播种一样,收成的时候,用镰刀一割,收回几倍的钱来……她是不太能够理解这种生活,也不知道李先生到底为什么事投下自己的钱,又是如何赚钱的,打开行李箱,全是近几年愈发贵起来的山珍野味,她从旁看价格看包装,揣测它们需要耗费多少人民币,于是对李先生心存三分敬畏。

就是他太热情了,把她们两个齐刷刷地逼出来,她们相视一笑,多了莫名的默契。

李先生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哪几天在海京,哪几天回平都,还有哪几天要回莲花县。

提到莲花县,宁珏心头一跳,她逃离之所,她冤障之地。

和谢女士相遇的地方,她迫不及待地逃离那里,现在看李先生安排了回去的路线,宁珏避之不及,提前安排好自己第二天要生病,躲在出租屋里。

她在海京的偏远地方寻到一处和人挤着的地下室,一个月只需二百五十五块钱,靠近公交站,还有公共的澡堂,除了不通风有臭味之外没什么坏处,她是和一个来海京打工的女孩子共租——谢女士回来的时候,她就奔赴地下室,谢女士不在,她厚颜在谢家,谢一尘并不介意。

李先生对宁珏的安排很是不解,他还暗自想,宁珏在,这次全家共同出游就更能表示他对谢一尘的关心,他的关心是不被她的身体状况所影响的,谢一尘就是腿断了,他也是宽容地接纳她的……但宁珏不来,淑姨不出几日就要回老家休息去……到时候谁来照顾谢一尘呢?要是他们没有经验,谢一尘心里多想了,这又怎么办才好?

他心里忧虑,脸上挂着一种美国年轻人式的热情,虽然岁数不小了,可做事总是不过脑子,他居然驱车三十公里硬是在地下室附近的菜市场堵到了为一颗西红柿砍价一毛的宁珏,劝说她反正独自一人,过年怎么能在地下室,阴冷不安全,不如就和他们一起过,他已经听说谢女士曾经要领养宁珏的事,四舍五入就是一家人,更是亲上加亲。

他胡说八道起来,什么亲上加亲,什么四舍五入,可他热情起来这些颠三倒四的话都被抹去了,只剩诚恳的请求。他又考虑到宁珏或许在过年还有外快,于是摸出皮夹子要按七倍工资算给她——宁珏立时要晕过去了,为难了片刻,终于答应了,也没有敢要七倍工资。

宁珏不想去莲花县,她看行程安排,平都到莲花县,她预定时间,让自己在规定时刻“感冒”,好躲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李先生和谢女士就收拾了东西上路了,他们洋派,告别的时候还要接吻,动不动就要拥抱,他们都像是在电视上生活一样,身上都贴一层光,宁珏生怕背景音乐忽然响起,演职员名单冒出来,写着谢女士,某某饰的字样。

在平都的安排是要泡温泉,宁珏头一次知道平都还有温泉,后来才知道在某些人的世界里,平都就是有,特别地预定了,确保他们去的时候服务周到,还没有闲杂人等拖家带口大嗓门侵扰,宁珏对此没有概念,她脑子里的想象就是一个高级的大澡堂,搓澡的老姨换成貌美的女孩,说不定还穿着旗袍或者三点式泳衣……

她胡思乱想着,结果发现是非常正经的地方,说是来泡澡就是来泡澡,隔开一扇屏风,谢女士和李先生在那一头,留谢一尘和宁珏在这头,宁珏拿了服务小姐送来的浴袍端详一眼,看看谢一尘,弓腰替她换。

但往常这些事要么是她自己来做,要么就是淑姨帮忙,谢一尘忽然扭捏起来:“我自己来。”

“小心摔着了。”宁珏撒手,倒是没说“大家都是女的”这种屁话,她自己就觉得脱光在这里怪异得要死,目前为止都抱着胳膊做出一副打算在更衣室门口和谢一尘闲聊半小时的样子。

就是女的,她心里也是有界限的,就好像她没办法和丰收大楼里的女人坦诚相见一样,在澡堂里倒是无所谓了,混迹群众之中,大家都是白肉一坨,可是在这里,只有她和谢一尘,莫名其妙地脱了,氛围就很怪异,因为目光无法往别处扭,只好彼此审视,没办法客观,肯定会有高矮美丑,她们都不近视,身上哪里有痣都能看见——这太亲密了,仅限于姐妹。

谢一尘本领通天,背对她的时候换好了,坐在轮椅上,膝头叠放着脱下来的衣服,等服务小姐收走清洗,谢一尘转头看宁珏,宁珏靠着墙笑了笑,正要脱口而出说她不去,忽然听见了从屏风那头传来的对话。

谢女士和李先生聊天,议论起来,说起回去的路线,从莲花县直接到海京好了,不返平都,文化局的人不是还要急着弄那件事?

声音稍微低了一点,宁珏稍微听了一耳朵,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没办法躲过去莲花县了,没了审视不审视的心情。

当着谢一尘的面,她解开外衫扣子,反手去摸内衣带,谢一尘目光平静,却并没有转开眼。

宁珏顿住了,市井气忽然冒出:“看什么看?”

她低下头解裤子的纽扣,谢一尘回答她:“你有心事。”

“看我脱衣服能看出来我衣服里藏着心事么?”宁珏声音淡淡的,把两条腿从堆叠的裤脚中拎出来,谢一尘仍然毫不客气地审视她,目光清明,把她从头看到脚,好似在阅读一份理解宁珏的说明书。

“你不想回莲花县。”谢一尘笃定地说出了她的猜测……从刚刚透过来的对话,和宁珏的反应,她很快地猜到了正确答案。

“我很不容易才出来的。”宁珏已经脱掉自己,披上别人,笑不露齿,把谢一尘推向浴池。

水汽氤氲之间,谢一尘住口不提莲花县的事,她因为下肢无力,需要靠在软枕旁,显得她如猫慵懒,就是在看似漫不经心的神情中,她忽然夸赞宁珏:“你很漂亮。”

宁珏沉默了一下:“你知道么,我以前在澡堂打工的时候,路过男浴池,晚上八点多到九点没什么人,有的男的就专门在这时候泡澡,遇到心仪的男人,就说,‘你气色真不错’或者‘真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反正就是在夸赞别人外貌的时候,看人家是不是那种跟他一样的流氓,然后就抱在一起搞那种事……池子里又脏,更衣室也脏,有时候也在厕所搞,我洗马桶要洗好久……”

屏风那边很显然沉默了一下,谢女士和李先生的闲聊被这言论打断了,都没再说话。

谢一尘想了想:“是不应该夸赞同性的外貌对吗?”

“异性也不好。如果我是男生,我忽然夸赞你今天真的很美丽,说明我对你有意思。”宁珏教导她生活的常识,有个李先生这样天真的愣头青式的长辈,她理解谢一尘突然的称赞——说明没话找话。谢一尘缓缓消化这些内容,点头说是自己疏忽了。

她又好奇起来:“所以男人要和男人做那种事?他们不怕被打出去么?”

“他们似乎是有一种特别的办法能辨别同类,也不知道有什么标记,一看一个准。我见过几次,他们眉来眼去互相使眼色的时候,只要有心就能看出来,平都有片公园,到了礼拜四——”

屏风那头剧烈咳嗽起来,长辈们暗示她不要继续好奇地说这种事了,于是沉默下去。

谢一尘压低声音:“那女人呢?女人也有这样的么?”

“不知道,没有见过,都是见男人敢出来眉来眼去,女人多半不敢。女人要是乱搞,要被打死也没人同情的,要是男人出来乱搞,最后女人还是要原谅他……就是这和男人乱搞嘛……我也没见过捉奸现场,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宁珏分享自己的见闻,还举例自己曾经见过的某个小混混就曾经给自己跟着的大哥当了一年多床伴,后来大哥结婚,他和嫂子闹矛盾,要死要活,最后大哥一脚把他踢出去,骂他变态流氓,小混混哭着上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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