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是不是。”方南菲笑着解释这个误会，“我是心理医生，只不过习惯把每个病例说成案子。这么多年总是改不过来这个习惯，惹出了挺多笑话的。”
季青临微微对她点头，几乎是灵光一闪，他突然向旁边的女人询问：“方小姐。童年遭受到暴力对待的人，长大后会有什么心理阴影吗？”
大学霸不像是童年会遭到暴力对待的人，而且会露出这么关心的神色，那就只能是他要送画的小朋友。
方南菲公事公问：“嗯？能方便描述一下是怎样程度的暴力对待吗？在几岁开始的，尤其是，这个孩子后面有接受过正规的心理治疗和温和对待吗？”
“我只知道是极恶劣的暴力对待，甚至可能伴有语言上的攻击。”季青临抿直唇，说出那个阴暗的时间，“在她六岁的时候开始，持续了大概半年。后面她，并没有接触过心理治疗。那个时候心理治疗并不普及，她的家人也没有想到这个方面。不过她家里人对她是很好的。”
方南菲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理性的回答：“如果家庭氛围温和亲切，这个孩子的心理大概会得到良好发展。可是，不管是多么良好的环境，这个孩子的心理一定程度上是会受到不可磨灭的伤害。”
“还有你说这个孩子那个时候才六岁。半年，虽然听起来很短，可实际上，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已经是一段漫长的时间了。”方南菲歉意一笑，“这个年龄段，哪怕之后得到良好照顾对待。可在孩子心里，终究会有布满恶意的伤疤留下。这份恶意，对于某些心思敏感的孩子来说，可能会终身伴随他们，甚至给他们造成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恶劣影响。”
“譬如自残，不自觉的颤栗，自卑，对自己的自我厌弃和习惯性的讨好周围人……这都是很常见的。”身边人的面色一瞬间变的苍白，方南菲诧异的拍了拍他，“季青临，你没事吧？”
夏日的长袖，被碰到衣服时格外剧烈的抗拒反应，以及在江家人面前乖巧到不会表达自己喜爱的模样……这一切的一切，从很早起就告诉他姑娘很可能有问题了不是吗？
季青临咬住虎口，微微冷静下来后对着身边的女人道：“抱歉。”
方南菲多年的职业警觉告诉她季青临很可能是觉得那个孩子不大对劲，不然他这么大反应。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需要我帮你叫人来吗？你现在的脸色实在很糟糕。”
季青临慢慢冷静下来：“不了，谢谢。”
“方小姐，如果可以的话。”他垂下纤长鸦黑的眼睫，“能拜托你去见一下我家那个孩子吗。抱歉，我知道这很失礼。”
他没有忘记方南菲刚刚说这次回来是打算休养几天，这的确是一个很失礼的请求。
方南菲却不介意的笑了笑：“没关系的。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当年我在初中的时候学习仅仅在下游徘徊，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上你，没有受到你的影响，我不会那么努力的去学习。当然，那就更不会考上我心仪的大学，遇上我生命中的那个他。”
这听起来像是一段嘲讽，字字都在说明幸亏他当时的拒绝，她才能有如今的美好。
虽然并不熟悉眼前的女人，但这样的话听起来，实在让人有些尴尬。季青临面色变的一言难尽。
方南菲立刻歉意的解释：“请你不要误会。我没有任何讽刺你的意思，我是真的很认真的在感谢你。谢谢你那个时候无形中给我的鼓励。”
季青临尴尬的移开眼：“没关系，我没有误会。”
方南菲笑笑，不打算拆穿他。
两人约好了时间地址后，方南菲支着下巴有些为难的向他建议：“季同学，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在不暴露我身份的情况下让我和这个孩子见一面。”
“要是真的如你所说，这个孩子的情况已经到了自残的情况，我想这已经非常严重了。而有的心理患者，他们会对心理医生这个身份产生天然的抗拒心理。”
“你可能不清楚，有些患者的伪装能力是非常漂亮的，而当他们伪装后站在你面前，你也很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这听起来不是什么难事，季青临没什么异议的点点头。
“到时候我会以见老同学的身份带她来见你。到时候麻烦你了，方小姐。”
方南菲狡黠一笑：“这怎么能叫麻烦。而且季同学承诺付给我的工资，对我来说，已经算的上一笔巨款了。”
“呵。”季青临低头轻笑，“这个孩子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愿意在她身上去赌。”何况哪怕一点伤害。
应该是很喜欢，很重视那个孩子了吧？看着身边忧伤而孤寂的男人，方南菲想。
第 17 章
清晨还是风和日丽，到了下午猛地一变天就开始下起倾盆大雨。这天和人一样，变脸跟闹着玩一样。
这个时间图书馆已经闭馆。一些没带伞的人自觉的躲在图书馆门口避雨，企图等会雨下的小一点后冲出去。
许星瞳戴着耳机半阖上眼睛喃喃重复着刚刚记住的单词，身边几个小姑娘不知看见了什么，低低尖叫着，然而声音还是盖过了她耳机里的诗朗读。
许星瞳睁开眼看了看这几个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小姑娘，顺着她们目光和手指的方向看向台阶下方。
阴暗的天空，雨中潮湿的空气，似有若无的玫瑰花香。
许星瞳抬起头，隔着一层水雾看到雨中打着黑伞的男人。暗色皮鞋落下时溅起不明显的水花，黑色风衣的下摆随着他的走动于空中荡起纹路，再往上，握住伞柄的指节苍白修长。
她眉间跳了跳，正巧那人踏上台阶后倾斜了一段伞面望上面看来。四目相对，那人清冷的脸颊勾起一抹浅笑。
许星瞳下意识的捂住心口，这里，似乎跳动的很快？
“冷不冷？”季青临自然的将身上风衣脱下披到她身上，又接过她手上的书包，“怎么了？几天没见怎么变的这么傻？”
沾上水珠的指节从她眼前晃过替她别好衣服，许星瞳抬头有些不知所措的张开嘴：“你，你不是说要回去处理公司的事务，怎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处理完了就回来了。”季青临轻揉她的头发，“以后不会离你太远，还在生我的气吗？”
许星瞳鼓着脸反驳：“我没有生过你的气。”
“没有的话，为什么和你发消息都不理我？”季青临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才带着她的胳膊往台阶下走，“这几天天气不正常，穿的厚点。记得出来的时候就是带个伞，省的感冒发烧，到时候难受的可是你。”
他这样说，倒令许星瞳想起很早的一年秋天。
秋季的天气虽然凉爽，但还是带着些闷热。她不懂事，每天穿着小裙子跑来跑去，自己胃不好，还偷偷瞒着季青临吃完了一大桶冰激凌。
结果就是，下午午休后身体发了烫。
小孩子不懂什么叫生病，只知道自己身体不舒服，她眉眼恹恹的去了季家。
季家和江家差不多，两个当家成天泡在公司，女主人下午来个下午茶美美容，至于家里小孩，反正有保姆在。
季赫去了他同学家玩，因此许星瞳按响季家的门铃后看到的便是季青临。
才刚刚入秋，眼前的少年就已经穿上了薄衫外套，柔顺的黑发遮在额间……许星瞳来不及细看，脑袋就晕乎乎的跌进少年怀里。
“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小孩哭唧唧的抓着他的衣袖询问。
季青临摸上她的额头，手背上的热度令他迅速收回手抱起小孩就往楼上走：“你生病了，这叫发烧，不会死的。”
“可生病不就是要死了吗？”许星瞳脑袋发懵，想到什么就往外吐，“我妈妈就是生病才死的呀。”
“有的病会死而已。”
季青临翻出外套给她穿上：“把衣服穿好，一会哥哥带你去医院。”
她身上本就发热，这会怎么说也不愿意再穿上那件外套。
季青临叹气，耐着心哄她把那件衣服披在身上。他拦了辆计程车把两人带到医院。
医生把带着热意的体温计拿出来，看了眼床上的小孩，冷酷发问：“高烧。打针还是点滴？”
许星瞳想到那些冰冷的针尖，扑腾起来抱着季青临胳膊撒娇：“哥哥。我不要打针，也不打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