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我想你】
【别不要我】
这三句占据了每一天的篇幅,最新的日期断于两天前,桑婪看到这里忽然平静,她直接翻出通讯录给他打了过去。
没人接听。
如此三遍过后, 原本以为有转圜余地的桑婪只能拿出一串钥匙。
这串钥匙没来得及还给他,现在却是派上了用场。
开车去往他家的一路上桑婪心里都在挣扎,电话也在一直拨打,但凡他接通,她就会立刻转头回去,但是那边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直到她车已经到了楼下。
挂断不再拨打,桑婪在楼下抽了支烟,拎着那串沉甸甸的钥匙往上去。
打开门之后,屋子里是一片漆黑的。
下午两点钟外面不说艳阳高照至少今天不是阴天足够光亮,这里面却被拉上了遮光帘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桑婪打开灯,灯光中显出她紧皱的眉眼,屋子里酒气浓郁到闻上一口就仿佛喝了口酒,紧接着她看到扔满了空酒瓶的地面。
客厅里没人,她直接过去将窗帘拉开,打开窗子换气。
即便只住了十几天,她对这里的熟悉也无法抹除。
鹿灿然是爱干净的,往常每天都要做卫生,能乱成现在这个样子,桑婪踢开易拉罐,清出一条通往卧室的路。
卧室里也有很多酒,但是并没有人。
桑婪怔了怔,他不在家的话会去哪?
她再次拨打电话,震动声响在她所处的空间,仔细找了找他的手机就掉在床另一侧的地上。
这样一来,桑婪想了想,走到另一个房间外推开门。
她并不确定,但是床上那个人影告诉她她没想错。
这个她没来得及入住的房间里还有一些她的东西,床也是她当初铺好的,此刻床上那个高大的年轻男人蜷缩着,连她开灯都没反应。
也唯独这个房间还保持着干净,没有随地可见的酒瓶之类。
“鹿灿然。”她唤了一声。
床上的人背对着她似乎在沉睡,对她的呼唤没有任何相应。
敲了敲门仍然不见他动后,桑婪走上前,居高临下间,她看到男人抱着被子却没盖,他颀长的身子蜷成虾米状,这是很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桑婪沉默片刻,轻轻推了他一把。
离得近了桑婪已经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见他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桑婪用力将他翻过身,这才瞧见男人下巴上青色的胡茬。
她怔了一下,第一次看到他这种不修边幅的模样。
这样一想,桑婪想起他好像很注意仪表,至少在她的印象中,这是她唯一一次见到他这样,所以桑婪现在的第一想法就是:他竟然也长胡子?
短暂走了下神,桑婪伸手摸向他的额头。大概是她手太凉,男人被激得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桑婪神色严肃,她觉得他好像在发烧,正要出去手腕被人拽住。
微烫的温度让桑婪拧眉,她看着男人的眼睛,发觉他眼神并不清明。
鹿灿然浑浑噩噩地拉着眼前的人,哑声道:“阿婪,不要走……”
到这一刻,桑婪忽然有了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之前的挣扎犹豫犹如一簇火被水浇熄,她叹了口气。
眼前的人显然没怎么休息好的样子,脸色憔悴、眼睛也布满了红血丝,看着她的样子可怜兮兮的,再加上他乞求的眼神与话语,真的很像一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
她挣了挣,见他不肯松手就道:“放开,我不走。你生病了,需要去医院。”
男人不仅不放开她,还将她往身边拽了拽,整个人翻身抱住了她的手臂。
桑婪听到他喃喃道:“不……我没有生病,我只是醉了,我只是几天没有吃饭……你不要走……”
他语音渐弱,桑婪听着他的话一阵无语,再一看他已经又睡了过去。
即便睡着,他依然紧紧抱着桑婪手臂,桑婪没有办法,只能坐在床畔的地毯上,一边给朱果打了电话替他请了假。
房间内一时安静得针落可闻,看着他睡着也带着愁苦的眉眼,桑婪沉默着,心底却有一从火渐渐拱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桑婪下单叫的快送和保洁到了,这时候他睡熟了,桑婪抽回手臂。
保洁阿姨对屋子里的状况不说震惊,看桑婪的神情是一副想劝她又不太敢说的样子,阿姨到底也没说什么,有钱人的生活她不懂更不敢对人家指手画脚。
等屋子重新收拾干净后桑婪取出塞在鹿灿然腋下的温度计,这么一看,他到底还是在低烧。
幸好买了几种常备药,桑婪去烧了水,等到水放温的时候外卖也到了,她点了粥,想着他几天没吃饭又生病,喝粥最好消化。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外面天色擦黑,桑婪直接踢开房门,把床上的人晃醒。
“起来,吃饭。”
她声音发冷,男人虽然睁开了眼睛,却是看着她不动也不说话。
鹿灿然以为自己在做梦,也只有梦中能再见着她了。
他痴痴看着,虽然她现在好像在生气,她生气的样子让人害怕,但是仍然美丽。
桑婪把粥碗递在他面前,见他不接心里的火升了一寸。
“怎么?开始绝食了?你想死吗?”
见他依然不动,桑婪把粥碗放在床头柜上,本来想要拿药的手一顿,鼻端的一丝酒气让她恍然想起他是喝了酒的,喝酒不能吃退烧药,于是她放下药,沉默片刻转而端起了水。
她瞧着男人道:“我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吧,连自己都不爱的人,拿什么去爱别人。你如今这么做是在威胁我?这就是你对我的爱?”
鹿灿然闻言凄然一笑,他跟“梦里”的她对话道:“我记得,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真的好难过。”
桑婪冷笑:“你是不是也后悔当初靠近我?”
“不是。”
他看着桑婪,眼眶红红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只怪我太贪心。”
“阿婪,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高兴不喜欢了?你跟我说好不好,我会改的,但是求求你,不要不要我……”
“我想把我所有的爱给你,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我不敢逼你,想着或许时间久了,有一天你会习惯我的存在,就这么一直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可是,你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的爱,你不要。”
“我太难过了,得到你又失去,这是不是在说我根本就不配爱人?不配得到爱?”
桑婪很少听到他说这么长一大段剖白的话,这些话俨然在他心里埋藏已久,她听着心酸,但还是着恼。
“没有的事,我要,行了吗?喝水。”
她把水杯放在他面前,本以为说了这样的话他能够放松下来,但是并没有。
鹿灿然讽刺地笑了笑,只有梦里的人才会顺着他的心意说出他想听的话,梦而已,当不得真,对于面前的水,他自然也是没必要喝的。
不论是他的笑还是不配合的举动,桑婪心底一根弦猛地断掉。从没有这么生气过,为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冷硬着脸再度重复一遍:“喝水。”
三秒后,面对木偶一样的人,她猛地抓住鹿灿然的下颚,将水杯抵在他唇边强硬地灌下去。
“我说了,给我喝水。”
鹿灿然被吓了一大跳,他瞪大了眼,小鹿一般纯澈的瞳仁里满是惊惶。
桑婪一脸戾气,掐着他的下巴倾斜杯身,男人来不及吞咽的一部分水顺着唇角洒落在颈项胸前,湿了一大片衣衫。
将一杯水灌完,看着他湿掉的前襟桑婪将杯子往旁边一放,抓着他的手腕就往外拖。
桑婪没注意到鹿灿然骤然亮得惊人的眼,自始至终他连挣扎都没有,刚才虽然险些呛到,但是他更欣喜的是这竟然不是梦!她就在他旁边!她回来了!
桑婪将人拽到了浴室里,将他按倒在浴缸里后打开花洒对着他兜头浇了下去。
这下不仅仅是衣服前襟,他整个人都被打湿了。
桑婪还在气头上,觉得这家伙就是要跟她作对,她忽略了男人的乖顺,堪称粗暴地拽开了他身上的衬衫。
崩落的扣子一颗落在缸底,一颗划着一道弧线落在了地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这声音让桑婪头脑一明,刚才冲上头的怒气随之发泄出去,转而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