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娘未去世前,对身体羸弱的少年百般呵护,寻最珍贵的灵丹妙药给他调养身体。虽然不能让他如普通捉妖人般有一副好体魄,但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后来,母亲走了。
临终前抓住姬婳的手,泪流满面。
她在雾蔼山捉妖时,被一只大妖暗算,伤到根基,药石无灵,用无数灵丹雪莲强留了半月性命,熬得面黄肌瘦。弥留之际,最挂念的是一对儿女。
“小婳,你要保护好姬家,照顾好你的弟弟。”
身为捉妖人,以斩妖除魔为己任,那是天生的命。
姬婳知道自己的命运,忍住奔涌而出的泪水,抬了抬眼睛,不让娘亲看见她湿润的眼眶。
“娘,我会守护好弟弟,守护好姬家,死也要保护好他们的。”
轻柔的话却刚毅而执着,娘亲嘴角泛出一个丑陋的微笑,缓缓闭上眼睛。
姬婳抱住泣不成音的弟弟,望向娘亲最后的面容。
把她的脸一笔一划的刻在心里。
☆☆☆
大船绕过雾蔼山,顺流而使。
三个时辰后,在繁华的码头停岸。
这是纪婳婳第一次出远门,她站在甲板,眺望码头形形色色的人,眸子闪着奇异的光。
君跻揪住她后领,拖她下船。
“带你见见我的好朋友们。”
纪婳婳把目光挪向姬坤,在她心里,姬坤脸拽脾气臭,君跻怪癖没人性,两人天造地设的一对。
若他们这辈子厌恶女子脂粉味浓俗,两人手拉手过一辈子,也算造福天下。
纪婳婳挣开君跻的揪领,挤到并排的两人中间。她长相貌美,琉璃瞳散发出淡淡的紫色,皮肤娇嫩白皙,今日还穿了一身大红色的百褶裙,惹人眼球,站在来来往往的桥梁上,男女少通吃。
而且身旁还有一个拽酷的冷少年和一只奇异的狐狸头。
谁若不回头看她一眼的,定是瞎子。
纪婳婳沉浸在众人羡慕的眼中光,从红袖中掏出小铜镜。
镜中少女美艳不可方物,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连她都被自己的倾城美貌给陶醉了。
太美了。
她被自己的美貌惊得稍稍落后了两人几步。
“什么毛病。”
姬坤眉峰耸起,加快脚程,不愿意与她为伍。
若是身旁少了一个冷酷的少年,姑娘们看她的眼神变会少了几分艳羡。
纪婳婳拉起君跻的雪花袖,追向姬坤。
“等等我,我们一起走。”
园有桃,其实之肴。
园有棘,其实之食。
姬家高挂的牌匾便是出自《诗经》的桃有园。
它立于横泾最繁华之地,门口是两只镇守山宅的石貔貅(pi xiu),无角的唤作辟邪,长了独角的叫做天禄。
恢弘的朱红色大门高耸,银麒麟做成的把手,精致中又透着大气。
门房见姬坤到来,与几个穿圆领白衣的姬姓弟子把朱红色大门敞开,恭敬迎年轻的家主进门。
纪婳婳和君跻并肩跟在姬坤身后,享受众姬姓弟子的注视。她挺起胸脯,双手放在身后,对众人微微一笑。
美丽的身姿婀娜如柳,俏美的容颜闪瞎一众白衣少年的狗眼。
纪婳婳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捉妖旅途辛苦,你也歇……”
保持家主风范的姬坤视线忽然停留在纪婳婳脸上,她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往脸上扑粉,也不知道君跻为何带要这么个女人回家,木着一张脸。
“随你吧。”
姬坤不愿跟两人玩耍,双手负在身后,大步而去。
“他爹一定也很拽。”
纪婳婳琢磨着他爹定是那种黑胡子蓄长,面无表情,走路目不斜视,眼睛长到房梁的男人。
她最怕应付这种严肃刻板还自以为是的男人,因为她美丽的容颜会让这种男人吹胡子瞪眼睛,坚持认为她是个妖女,然后掏出一个没什么用臭镜子。
东照照,西照照。
对得出的结论还十分不服气,木着一张臭脸,好像谁欠他十万两银子般。
太美了也是一种罪过。
纪婳婳叹息一声。
狐狸头不知道纪婳婳把人家的爹给腹叽上了,淡淡道:“他没爹。”
纪婳婳一怔。
“也没娘,五年前都死光了。”
一进君跻的院子,一股萧条破败之感萦绕而来。
干涸的荷花池水长满青苔,堆叠的假山点缀左右,长出无数杂草,高矮不一。与其他院的绿瓦红砖不同,瓦片是灰扑扑的,房子也是用木头堆叠的。
院子种了六棵紫荆花,树梢被风一吹,颤巍巍地掉落几许紫红色的花瓣。
没有丫鬟仆从相迎,没有婆子奴役打扫。
君跻拿起厨房的扫帚,一下又一下的扫着庭院的落花。
身旁一只通体雪白的雪獒在转圈打滚。
“汪汪汪汪汪汪。”
雪獒长五尺,獒头大而方,额面宽,眼睛黑黄,一张狗嘴,吐出大而厚的獒舌。它虽乖巧,可模样吓人,一般的小姑娘见了就会退避三舍。
君跻眼眸看见坐在廊下打盹的纪婳婳,把扫帚立于一边,摸了摸狗头,龇牙一笑:“它是我朋友,小菊花。”
雪獒“汪汪”地问候了两声纪婳婳。
纪婳婳双手托腮,眨了眨眼睛,挥了挥手:“小狗狗过来。”
小菊花屁颠屁颠过去了,还在纪婳婳身旁匐下,乖巧得如同一只普通的小灵犬。
纪婳婳摸了摸它的脑袋,眼睛弯弯:“像你。”
美丽的少女美得像一副画,因她的到来连满院最引人注目的紫荆也变得黯然失色。
君跻捡起扫帚,讥笑道:“你们俩正好做个伴儿。”
少女手托腮,漂亮的眼珠子凝视毛绒绒的雪獒,嗷呜一声扑到它身上,抿嘴微笑:“抱着睡觉定舒服极了。”
君跻脑袋忽然汇出一副画面,捏扫帚的手指因没收住力道,扫帚被折断成两截。
少年面无表情,命令道:“乖狗,去买个新的回来。”
纪婳婳往雪獒脖子套了条麻绳,一人一狗,一红一白。
少女与雪獒的组合像美女与野兽,比她跟君跻、姬坤站在一处更惹人注目。
纪婳婳徒步行于姬家庭院。
满院树木青青翠翠,脚踩的草儿葱葱绿绿。
她心情好时,很容易把周围看她的眼神理解为,赞赏她的美貌。
若不然,谁的时间都很宝贵,谁会花时间看她呢。
端着茶盏的小厮站在廊下,被她的美貌惊得差点打翻了茶盏。
纪婳婳投以一个微笑。
倾国倾城,一笑而不能忘。
小厮本还能稳住手,被她这一笑,吓得真的打翻了茶盏。
“哐当”的脆声响起,茶壶裂成一片片的,滚烫的茶水泼湿了他的衣摆。
像往热锅加了一滴水,本安安静静赏景看美人的众人忽而热闹了起来。
丫鬟小厮们交头接耳。
“她,她是大小姐吗?”
“不可能,大小姐已经死了。”
“她是怎么回事?”
“半妖弄出来的吧,妖就是那样。”
“还有半妖养的雪獒,怎么跟她这么亲昵。”
“一定是半妖施法了。”
“妖就是妖,妖性难改。”
“她也是妖吗?瞳孔为什么是浅紫色的。”
有了一个小小的声音猜测后,众人本好奇疑惑的脸冷漠了起来,看着一张漂亮姑娘的脸蛋,心中越发愤怒,仿佛面前站的就是十恶不赦、做尽坏事的妖。
没了羡慕惊艳的神情。
丫鬟小厮们从容退下。
纪婳婳走于廊下,小厮蹲身捡碎片。
纪婳婳静静的看着他,他冷漠抬头,不屑道:“滚开,妖女。”
微风吹起纪婳婳的裙摆,牡丹刺绣荡起微波。她把一根飘起的丝发撩在耳后,牵着小菊花淡定走到他面前。
美艳的少女挡住光亮,缕缕阳光映在她裙袂上绣了金蕊的牡丹芯上。
小厮眉头越陷越深。
纪婳婳一脚踢散他刚拢好的碎片,冲他龇牙笑了笑。
滚你娘的妖女,你全家都是妖女。
娘心善,保持笑容,不跟你一般见识。
长得丑的就是话多。
望着纪婳婳的表情,一股怪异的念头涌上心上,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低头又拢了几块碎片,一只黑色的靴子忽而伸到他手边。
小厮抬头。
毛绒绒的狐狸头随风飘了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