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约莫十一、二岁,发丝如绸缎般拽到地面,头上两个尖尖的狐狸耳朵,毛绒绒的,他皮肤很白,穿了件单薄的衣衫,纵横交错的鞭痕打得皮开肉绽,一双秋水眸美得潋滟,却如死水般沉寂。
黑屋内东倒西歪的瓷碗有的撞到墙上破裂了,有的歪歪斜斜倒在一边,内里盛的嗖饭被冻僵,若非冬季,早就发出古怪难闻的味道。
姬婳步履平稳,站在朱砂红圈外,眸子写满了怜悯。
少年忽然抬起头来,他笑得的时候嘴角旁两个酒窝露了出来,秋水眸散发出勾人的魅惑。
“你过来。”
姬婳没有被他诱惑,却鬼使神差往前走了一步。她一脚踏入朱砂画的圆圈,少年如恶鬼般拽住她的手,拉扯她的发丝,拽她到身前。
狠狠掐她的脖颈。
秋水眸染上一层血红,眼眶出现一层萦绕不去的水雾。
他想掐死她。
身疲力竭的少年浑身鲜血,浓郁的血腥味呼吸在鼻尖,姬婳右手在袖间摸出一张符纸,食指与中指把符纸夹起来,点到少年的额间。
狰狞的表情瞬间定住,眼角的泪噼里啪啦落到地上。
那张符纸贴在他额头,随他的呼吸忽起忽落。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
她话还未说完,已撕开少年额头的定身符。
“嘶”她倒抽一口凉气,敛了笑容。
他像一只绝望的小兽,抓起姬婳的手指放进嘴巴,毫不犹豫的咬,狠狠的咬。
似乎这样就能宣泄心中的悲伤与痛苦。
第11章 做我的狗四
鸟儿啼鸣,竹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
纪婳婳睡姿不好,云锦蚕茧还在房间角落,她却滚在桌底被冻醒。抬眸看了眼床榻,扰人清梦的恶人已消失不见,纪婳婳气呼呼的洗漱完下楼。
昨日盯着她目不转睛的书生四人组消失了一人,另三人见到她规规矩矩的,连多瞟一眼都不敢。
纪婳婳心情好了一点,坐在大堂上,姬坤和君跻相继落座,三人虽心思各异,但相处得还算和睦,安安静静吃了早点。
纪婳婳打了个哈欠,打算回去补觉。
领子忽然被人揪住,她回头瞪着狐狸头。
狐狸头心情不佳,全程黑脸,把纪婳婳拖到客栈后厨,厨房外有一处空地,开辟了一口井,几个大妈蹲地洗衣,棒槌敲打衣服发出“嘭嘭”的声音。
纪婳婳美目瞪圆:“你让我给你洗衣服。”
狐狸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脸颊酒窝甜得醉人,轻轻摸她的发丝,举止亲昵,动作自然流畅。
“你以为我养着你是为了好看么。”
“我不需要你养,我有钱。”纪婳婳在家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出门在外荷包也是鼓鼓的。
君跻勾唇一笑,丢她一盘衣服,命令道:“洗。”他在不远处寻了个板凳坐下,目光游离。
那副漫不经心的可恶模样像后妈在糟蹋继女,纪婳婳咬牙掀起袖子,和几位大妈坐在一起,拿个棒槌对一盆子衣服敲敲打打。
热心的大妈往她盆里舀了两勺井水,见她漂亮美丽,五指芊芊,也不会洗衣,一看就知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妹子,那人谁呀?怎么这么凶。”
容貌娇嫩的花季少女,别说男人见了要多看几眼,就连大妈也要多看几眼。
其他大妈也悄悄竖起耳朵偷听。
纪婳婳我见犹怜道:“他是我的继兄弟。”
一听这个“继”字,诸位大妈就脑补了许多豪门恩怨,比如逼漂亮的姐妹下嫁给满肚油场富商的赌徒兄弟;或者争夺家产时,继兄弟想多分一份,对原配夫人生的可怜小姐百般作践,甚至逼她来洗衣服。
有位同情纪婳婳的大妈看不过去了,撸起袖子,仗着身板粗,走到君跻面前一站,她满脸肥肉,目光如刀,君跻被看得莫名其妙。
耳旁传来棉帛被撕裂的声响,还有纪婳婳抽抽搭搭的求饶。
“你们别撕,别撕……”
君跻如出弓的长箭,立在纪婳婳面前,如一座小山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纪婳婳抱着小木盆,几滴水花因木盆摇晃溅到脸上,似乎几滴晶莹的泪水。“作恶”的大妈们做鸟兽状。
纪婳婳低下脑袋,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在哭泣。
“你们别撕呀。”
被五马分尸的白色衣袍铺满地上,还被“作恶”大妈们临走时补了几脚,惨状可悲。
纪婳婳抬起水珠萦绕的脸,“怎么办。”
君跻瞳孔幽深,咬牙切齿:“你跟她们说了什么。”
纪婳婳一脸受伤:“我说别撕了,可她们不听我的。”
君跻的牙磨了磨。
纪婳婳顺利摆脱君跻,回到大堂,心情喜悦,唤来店小二添一笼桂花糕上桌庆祝。
店小二端来桂花糕,因腰弯得极低,手指擦着膝盖,不好意思道:“姑娘,小店小本生意,帐要每日一小结。小的不是怕您赖账,只是掌柜定下的规矩,小的也是无能为力。”
纪婳婳谅解她,手往袖中荷包一捞,脸色微变。
她左手翻完翻右手,直至把两袖的东西都掏了出来。胭脂水粉随身携带,朱钗香囊也没落下,但是却少了最关键的。
她脸色越发的白:“漏在房间了。”
她把房间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又去后厨空地寻找。
四处找了几遍,可都不见了。
店小二也不忍心为难这么好看的姑娘,可她每日花销上百两,掌柜交代他每日催债。
“姑娘,要不你寻你的两位朋友借来应急。”
纪婳婳幽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知怎么的,明明是小事一桩,可这位漂亮的姑娘却露出了惨痛的表情。
仿佛借银子是件割肉的事情。
“那两位公子应当不差钱。”
三人衣着华贵,一开口都是财大气粗的模样,店小二不明白她在苦恼什么。
若是他有钱,也愿意借着这么漂亮的姑娘应急。
昨日的款清零后,纪婳婳如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是蔫的。
“狗儿,跟上。”
欠揍的声音如催命符,纪婳婳跟在他身后,恨不得给他后脑勺来一拳。她本以为君跻会故意刁难她,出门逛街就买一堆东西,把她当苦力使唤,再美名其曰“还利息”。
但他并没有。
好像真是闲的无聊在街上乱逛,待日落西山后,君跻带她回客栈。
纪婳婳出门时也经常逛许久,这一点路程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三人再次围坐在大堂方桌,店小二拿菜谱来点餐。
君跻邪邪一笑:“两碗米饭,两碗青菜,两碗鸡肉,两碗鱼肉。”
店小二在菜谱写写画画的手一顿,同情的目光落在纪婳婳身上,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姬坤也没有异议,他巴不得纪婳婳受不了君跻折腾,哭着喊着求回家。
三人各自吃饭,其实是纪婳婳看两人吃饭,她面前只摆放了一碟花生米,还是君跻嫌弃过的,说炒焦了的花生米。
纪婳婳逛了一日,饥肠辘辘,若是平日这种影响她胃口的吃食,她看也不会看一眼,如今她流落平阳,只能被狐狸欺负。
做足心理活动,纪婳婳拿筷子挑了一颗花生米进嘴巴。
涩涩的,苦苦的。
还特别咸。
纪婳婳放下筷子,瓮声瓮气道:“我吃饱了。”
没吃饱饭的少女强撑着,慢慢站起身,漂亮的琉璃眸紫色潋滟,袅娜的身子似杨柳,仿佛风一吹就倒了。同桌的两位少年铁石心肠,连看她一眼都不曾,任由少女垂头丧气上了二楼房间。
于心不忍的店小二悄悄给纪婳婳送了个白馒头。
他退出房门,手刚拉住门环,阴影笼罩,背脊一寒。
店小二手脚麻利退到一旁,低头看黑色的鞋面,任由凶巴巴的狐狸头一脚踢开房门。
第12章 做我的狗五
纪婳婳刚啃了两口馒头,殷红的嘴唇沾满白色的馒头屑。
不知为何,偷吃包子被捉个正着,心虚了一刻,但纪婳婳很快就把思绪转了过来。包子是店小二送给她吃的,不算偷。
她吃的光明正大,还恶狠狠瞪了眼扰她吃馒头的狐狸头。
狐狸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什么话都不说就退了出门,还顺手把门关好。
纪婳婳也不知狐狸头什么意思,瞪累了的眼睛眨了眨,解决完包子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小心肝热乎乎的,由衷感谢店小二送来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