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嘉言抬起的手,僵在原地,他甚至不敢看向淮婉,怕她眼中期许太过,怕他无法拒绝她的期待。
谢逸伦对他的再三叮嘱,仿佛还在耳边回响,现在淮婉的身体极为脆弱,千万千万不可以让淮婉出去!
度嘉言支吾着没有出声,眼神飘忽不敢看向淮婉,淮婉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做错了事情的小胖子,她了然的笑笑,不强人所难,亦不想他担心,说到:“没关系,到时候电视上也能看得到的!”
如果她还有时间的话,应该可以在电视屏幕上看见那些为了梦想成真而盛开的笑颜!
淮婉望向窗外,窗户外面正对着的是一块露天的电子屏幕,那里循环播放着last phase的游戏广告,色彩明艳的画面,游戏人物精致逼真,引人入胜!
这样的游戏会大爆的吧!
不!
不对!
是一定会大爆的!
看着淮婉怔怔地望着窗外地天空出神,让度嘉言心疼到无以复加!
一阵热意涌上眼角,他背对着淮婉揉了揉眼睛,只觉指尖一片湿润,自嘲的苦笑,如今的他面对婉婉什么也做不了,治不了,帮不了,救不了,他可笑,有什么资格说爱!
那么他至少要让婉婉开心,给他目前能给的幸福!
度嘉言走到衣柜,拿出淮婉厚厚的羽绒服和围巾,认真细致的给女孩穿好衣服,围上围巾。
初冬的天,还不算是很冷,只有浅浅的风带着微微的凉。
窗外日光正好,淮婉目瞪口呆的看着度嘉言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地,如同一只笨拙难以行动的冬眠熊。
最后度嘉言还夸张地掏出一个白色的毛绒绒的耳罩准备往她脑袋上套,在她义正辞严的拒绝中,度嘉言还在做无畏挣扎:“婉婉,谢逸伦说了一定不能感冒的!也不能……”
淮婉坐在床边,扯了扯度嘉言外套的衣角,一手捂住脑袋逃离耳罩的魔爪,道:“你看看你自己穿的啥,我穿了啥?”
度嘉言拢了拢自己身上这件单薄的夹克外套,搓了搓手,假笑睁眼说着瞎话:“其实,这个天还是有点冷的!你看,我这里面还有针织衫!”
淮婉瞪大眼睛,不知度嘉言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的一边敞开外套,一边说出这样的假到离谱的话。
为了能够出去,淮婉还是妥协了,生无可恋的让度嘉言给自己套上了耳罩。
坐在轮椅上,被度嘉言推出医院的大门,淮婉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双手张开,想要用力拥抱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能再次感受这明朗的阳光,湛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这感觉真好!
仿佛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半个世纪之久,骤然感受到自由,身上的痛楚似乎全然不见了,就如同重新活了过来一样!
上车前的那一刻,淮婉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会被抓包的事情,大方地对度嘉言说:“要是被秋姨和夜涵哥抓包了,你就把所有的问题推到我的身上,他们就不会骂你了!”
度嘉言一手抵着车框,一手小心扶着淮婉坐上座位,回答到:“夜涵哥去美国那边了,最近几天应该回不来了!秋姨这两天和谢逸伦那边接洽英国那边的专家,我们出去一小会,应该不会被发现!”
夜涵哥去了美国?
淮婉看着窗户两边不断后退的景色,陷入沉思:夜涵哥应该又是为了她才远赴海外的吧!
还有秋姨最近因为担心自己而苍老了不少的脸庞一直再她眼前浮现。
度嘉言也是因为她而日日守在病房,连公司也去不了。自己偶尔半夜醒来,看到小胖子在台灯下伏案工作,让她心疼不已。
这样的自己果真是害人不浅!
不过这样的苦难应该快要结束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天天衰弱,离自己要离开的时间应该不多了,那就让她在自私一回吧!
“我们到了!”
在度嘉言的出声提醒中,淮婉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度嘉言已经到了秦淮大厦的地下停车库,淮婉惊觉,问道:“不是说我们就远远看看秦淮吗?你怎么把车开进来了!”
“既然选择来了,就来好好看看!”度嘉言柔声对淮婉说。
毕竟我知道我知道你有多想念尹雪他们,多么希望看到last phase最终的成功!
度嘉言下车从后备箱拿出轮椅,准备给淮婉坐,淮婉拒绝:“我还走得动,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我虚弱的样子!我想开心的和他们说再见!”
黑色的轮椅仿佛就是一个标签,是疾病残缺的象征,至少这最后的离别应该微笑向暖!
度嘉言沉默了几秒,有些心疼故作坚强的淮婉,想开口告诉她,其实没有关系,不会有人看到的,不会有人看到这个脆弱的她,她可以为所欲为!
他陡然发现这些天他沉默的次数越来越多,是面对生老病死的无能为力,所以他只能有求必应的完成淮婉的每一个愿望,他希望她快乐!
过去的七年已然成为空白,他无法填补;未来余他与她而言,是上苍恩赐的怜悯;他能抓住的只有现在,所以他没有办法拒绝淮婉的任何一个要求。
“好!”度嘉言收起轮椅,牵起淮婉的手,十指相扣,说:“那我要紧紧的抓牢你,可不能一不小心让你再次跑了!”
淮婉倚在度嘉言的身侧,缓慢又从容的像前面走去,嘴角上扬的微笑如蜜糖一般沁甜:“那你可以抓牢了!”
还未走两步,就看见早早等在门口的秘书助理Abby!
Abby看见度嘉言,立马小跑上前来!
“总经理,应您要求,特殊通道我已经安排好了!”秘书助理Abby恭敬的站在度嘉言的身侧,给度嘉言汇报!
度嘉言点头示意,让Abby前面带路。
“总经理,景小姐这边请!”Abby知趣的走在他们的侧前方,离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方便听到度嘉言的吩咐,又不容易听到过去私密的谈话,专心引路。
通道是刚刚清理出来的,不会有任何人经过,私人电梯也是刚刚消毒完的,就连室内的空调温度度总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度嘉言笑着点头说:“其实应该叫总经理夫人才对,不是景小姐!”
淮婉闻言一惊,尴尬又害羞的看了一眼Abby,只见对方一脸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看着电梯专心带路,完全没有看向自己,让自己尴尬。
于是淮婉转手给了度嘉言一肘子。
“嘶!”度嘉言小声在淮婉耳边惊呼:“婉婉,你谋杀亲夫啊!”
淮婉捂住度嘉言的嘴,飞了一记刀眼过去,道:“闭嘴!”
度嘉言搀着淮婉小心站好,委屈地嘟囔着:“本来就是啊,我是经过秋姨官方认证的!”
手臂一阵剧烈的疼痛让淮婉摧心蚀骨,她紧紧得握住拳头,咬住牙关,努力不让度嘉言看出异样,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
感觉到淮婉的身体抖得厉害,度嘉言环住淮婉,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急切地问:“婉婉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
淮婉摇摇头,将整个身体的力量放在度嘉言的身上,吐出一口气,唇色苍白,虚弱又小声的回答:“没关系,让我靠一靠,靠一靠就好了!”
第 48 章
站在曾经的办公室门口,淮婉看向室内。
所有的陈列一如往昔,她的位置没有人,但也能看得出来被认真打理过,桌子纤尘不染,桌上的多肉也被养得生机勃勃。
可能是生病了,就会变得脆弱的缘故,望着办公室内在为last phase做最后冲刺的伙伴们,她鼻子有些酸楚,眼泪不自觉的就掉了下来。
度嘉言为淮婉擦拭眼泪,焦急地问:“婉婉,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哭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淮婉泪眼婆娑地点头,应道:“好!”
她不想与他们当面告别,她害怕心中有怨,控诉老天不公!她害怕哭泣流泪,徒惹伤悲!
既已注定生死别离,那就坦然离开,从容以对!
时间是剂良药,她不过是他们生命中匆匆一闪的过客,年深日久,她在他们心中的影子也就淡了,到钟鸣漏尽的时岁,忆往昔会感叹曾经也有一位伙伴,他们扶持走过一段灿烂时光!
正在和沈思航对图的尹雪似乎感觉到办公室外面有人在,回头看过去,透明的玻璃门外空落落的,印着这初冬的天,寒冷萧瑟,一个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