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想去我便陪你。”
见她眼角开始泛红,林彦知也不好再劝阻,忙令下人收拾马车。
张翠莲听说要出门,先是脸上一喜,她是乡下人,自由自在惯了的,说实话,虽然林府不愁衣食,可整日被拘在四角的院子里,就如同乡下被关在圈子里的猪一样,总觉得不自在。
可想起顾怀风的嘱托,转眼间她又迟疑了,跟在傅锦言身后,小声地同她道:“傅姑娘,顾大哥说外面危险,还是小心点好,再不然,去喊上他们,大家一块出去,也放心些。”
傅锦言闻言梳妆的手顿了一下,过了一会才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一会让林公子多带些人吧,想来也没什么,至于他们,再过几日就要去军营了,眼下蛮人不时犯关,边境也不太平,就让他们安心训练吧。”
自打林彦知从军中请了一位副官回来后,顾怀风一众就跟着他熟悉军中事宜去了,军中非儿戏,时间耽误不得。
张翠兰见她说的也是,便不再说什么了。
从城里到江边,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这是她第一次来,林彦知还很细心地为她准备了祭奠之物。
山岭郁郁,江水流深。
她想象不出当时的父亲是如何的绝望,才会那般无情地舍她而去,如果可以,她宁愿守在他的身边,随他一道而去。
她也更想不明白,一向刚正坚韧的父亲,为何会心甘情愿的蒙受这等不白之冤。
她甚至有些怨愤,她们父女相依为命这些年,为何生死大事,却要将她蒙在鼓里,让她孤独地苟且在世上。
可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
随着最后一张黄纸化为青烟,她起身望向苍茫的天空,总会有那么一天,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真相大白的。
等到那一日,她和父亲黄泉相见时,父亲会不会怪她任性妄为,辜负他一番良苦用心呢?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许久不见的孩子气的笑意。
她在江边思绪万千,周遭的一切动静都不在她的眼里。
林彦知却看见远远的有一行人正在向他们移动过来。
当下他的心里一跳,突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忙回头吩咐跟来的家将小心戒备,死死地盯着越来越靠近的一行人。
直到能看清人影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难道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他不由好气地摇了摇头,心里自嘲道。被顾怀风一伙给捉上山之前,他是打死没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这等无视王法之辈。
怕来人打扰了傅锦言的清净,让家将护着她之后,他一个人翻身上马,迎着已经快到跟前的人去了。
“李二小姐好,巧得很,今日也有兴致来江边散心?”
林彦知刻意忽略了马上的李玄霜,冲从马车车厢里露出眉眼的李宁雪道。
“姓林的,你是眼瞎么?”
李玄霜仍旧是一贯的霸道。
“某些人,看了的确伤眼睛。”
林彦知仍旧笑得一脸无害,可说起话来却如同刀子一般。
“姐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自打看到林彦知,李宁雪的眼神一直躲躲闪闪,飘忽不定,见他们两人又吵起来,忍不住喊道。
“你若觉得为难,就坐回去,莫让暑气伤着了,这里自有我来办。”李玄霜回头看了她一眼。
“原来是有事要办呀,那我就不耽搁二位了,请自便。”
林彦知虽弄不太明白,倒也希望她们只是路上,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哼,不耽搁,我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哦?是谁这么倒霉,这么远也能被沾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玄霜懒得看他装糊涂,趴在马背上,用手中的马鞭点了点他。
“在下?”
林彦知眼皮一跳,还真不知道她又在发什么神经。但从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可以看出,这悍妇绝对没有按什么好心。
“嗯。”
见他发愣,李玄霜心情好了许多,像是逗猫逗狗似的轻哼了一声。
“在下与大小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哪里敢劳您大驾?”
林彦知继续装糊涂。
“你这么说可就无情了。”
李玄霜驱马靠近他了些,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傅锦言,脸上的神色有些意味深长。
“我向来性子急,受不了你们读书人那套弯弯绕绕的,今日无论如何,你必要给我一句准话。”
下了要进京的决心后,家里最令她放心不下的就是李宁雪了,这个妹妹自幼身子弱,偏偏什么事还都爱藏在心里,与谁都好说话。
更要命的是,还喜欢上了林彦知这个让人抢破头的风流子。
长痛不如短痛。
她此去不知是长是短,天天这么似有若无的拖着,迟早要把李宁雪的心给拖垮了。
离开之前,必须得把妹妹与他之间的事做个了断。
她打定主意要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今日一早便带着不情不愿的李宁雪去了林府。不料林彦知早她们一步出门了,她便问了去向一路赶了过来。
“你说句实话,你对我妹妹究竟有没有意?”
林彦知听的眼前一懵,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大老远的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而且还问的这般直接。
“说,有还是没有?”
李玄霜关切地往后面的马车上看了一眼,但还是坚持追问道,“你尽管放心地说,我们李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说清楚了,我的傻妹妹也就死心了,往后各自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二小姐天资聪颖……”
“有还是没有!”
李玄霜不耐烦听他的客套话。
“皇帝不急太监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着急没人要呢!”
她这么一横,瞬间把林彦知的倔性给激发出来了。
当初被顾怀风等人劫上山时,他宁愿死都不肯向他们低头,更何况他一向看不顺眼的李玄霜了。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你还是不是个男子,一句话也这般磨叽!”
李玄霜被他气的在马上都快坐不稳了,身下的马也跟着一起焦躁地走动起来。
“怎么,真被我说中痛处啦?”
林彦知丝毫没把她的怒气看在眼里,气定神闲地接着打趣道,“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咱们这么熟的份上,我倒是还能帮你一把。听说京中的五皇子正要选王妃呢,不若你去报个数,说不准那宁王没见过你这样的,就看入了眼呢?”
“你、你……”
见林彦知哪壶不开提哪壶,李玄霜气得话都说不稳了。
依她的脾气,若是在军中受了这样的窝囊气,早就动手了,可林彦知不行,打了他没什么要紧,伤了她父亲同一府长官林巡抚的和气,那就事大了。
看着林彦知一副小人得意的样子,她强自压下心头的怒气,翻身下马,在林彦知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来到他的马前,伸手将他从马上拉了下来。
林彦知身形一个不稳,直接被他抓住衣领,按在地上。
“说,有还是没有!”
李玄霜已经是咬牙切齿的,如果林彦知再不识趣,恨不得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前一刻还惊魂未定的林彦知,看着这样暴怒的李玄霜,突然笑得更加灿烂了,他两只桃花眼定定地看着她,似真似假地道:“我对令妹只有世交之谊,毫无非分之想,难道你不知,我的心底对你倒是倾慕已久?还偏要问这般令我难以启齿的话。”
他的话犹如一条毒蛇,吓的李玄霜迅速抽回了手。
“你莫不是疯了,胡说八道些什么!”
李玄霜看着脑袋重重摔在地上的他,神情有些慌乱。
“是你非要我说的,说完你又不信,唉,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林彦知也不顾狼狈,起身旁若无人地理了理衣衫,继续道,“这天底下的女人都是水做的,一副柔姿弱态,唯独你不同,我就特别欣赏你身上的那份英气。”
“就凭你每次都要和我争吵?”
从未被男子这样表露过心意,即便知道林彦知只是在报复她,李玄霜还是双颊绯红,气势消了一半,不得要领得到。
“打是亲,骂是爱。对你当然不能像对一半女子那样甜言蜜语了。”
林彦知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看李玄霜失态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感叹,还是女人了解女人,傅锦言的主意真的是太有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