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传(334)

江陵双手颤抖,心下却一怔,脱口而出:“江家的财富!江家一场大火,俱被你们烧得干干净净,什么财富也烧得净光了!难道那些挖地三尺的毛贼也是你们所派?!”

孙晋看着她悲愤的双眼,却张大了嘴怔在那里,他看着她,喃喃地说道:“挖地三尺?挖地三尺做什么?不对,你……你竟然并不知道……你们江家,你们江家……”

他的震惊落在江陵眼里,江陵漫天的怒火中也心中生疑,江家的秘密,她听人提过几次,都不以为意,以为只是说江家巨富所藏之地。难道并不是?

孙晋忽然问道:“你现在的财富从何而来?”

江陵冷冷地看着他,他颤声问道:“你父亲难道什么也没有留给你?”

江陵冷笑一声:“你和景王,千方百计地找到我、要抓我,就是为的我父亲曾留给我什么?”

孙晋看着她:“若不是如此,你一个小小孩童,稚龄幼女,十年间从何而来这么多的财产?叶敏娘潜居江家这么多年也是丝毫不闻,她并未露馅,你与她至亲,若是江宣曾给你什么信物或者其他,她断然不可能看不到。唯一的可能是在平时江宣与你相处时,曾经提点过你,所以事发后你才能靠着指点……”他喃喃地说道:“若是当初由叶敏娘带着你逃出府去,才应该是完美计划。我不应该反对的。唉,叶敏娘,她从小便由卢维之精心□□,我当时想到若是由叶敏娘和你一起,那我一场盘算便全落了空了,叶敏娘啊,她是为了卢维之是可以六亲不认的,到时候我可是半点法子也没有了,因此便一力反对让叶敏娘带着你一起逃亡。”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江陵:“你不晓得,卢维之有一套秘技,□□幼童极是好使,先是催毁幼童的心神意志,再重塑,再催毁,再重塑,据说这样子反复,那幼童这一生都会唯他之命是从,无论他怎么对她,都会甘之若饴。就算逃走了,还是会留恋不已反而企图回到他身边继续受他各种对待。你的阿娘,应当是最成功的一个。”

江陵一时怒火攻心,一时悲凉愤恨,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傅笙伸过手去,握住她的手,江陵反握住,却不知道自己的劲力有多大,傅笙只静静地让她握住。

孙晋说完那些,又沉默了很久,才抬起沉重的眼皮,道:“景王爷已经死了,你什么时候杀卢维之?”

江陵冷冰冰地说道:“杀了你之后。”

孙晋瑟缩了一下,却笑了起来:“南京城里江氏珠宝行开得热热闹闹,我便知道有些事情要有个结果了。江姑娘,我杀江宣并无后悔,可是害得你一个女子自幼孤苦,近年来想起来心下倒有些难过。是以适才便与你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些,权当是解了你的疑惑,聊作补偿吧。”

江陵静了好一会儿,方才让自己冷静了一些,她慢慢地说道:“我还有一事不明。”

孙晋叹道:“你说我会不会告诉你呢?”

卢维之听完江陵的话,牙齿“的的”两声,心中又凉了几分,若是她早知孙晋,若是她已经杀了孙晋,那么他……

江陵一手拎着卢维之的头发,另一只手上的刀慢慢移到卢维之的面前:“你想回京城,想借着皇上问话告诉他什么?你猜我知不知道?”

卢维之这才真正绝望,他到底也有几分骨气,忽地便坐正了,江陵因为一手抓着他的头发倒被他猛力一挣带得歪了歪,她松开了手,听卢维之问她:“你是如何杀了景王的?”

江陵仍是蹲着,平视着他:“你不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么?你猜?”

卢维之不理会她的嘲弄,继续问道:“谁是内奸?”

江陵微笑:“我不想让你死得瞑目。”

耳边却传来一个声音:“我。”

是“官差”,声音沉稳,音色普通。卢维之慢慢转过头,脸上有着恍然和悔恨。

“官差”只略一使力便卸下了敏娘手中的刀,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道:“景王爷要成大事,可以,公子要辅助王爷成一代传奇,可以。使人灭门杀女,使人母女相残,不可以。公子,你要做这样的事情,便不应该派我。”

可是不派他,谁能够无条件一心一意地听敏娘的话?但是偏偏又正因为他对敏娘的心意,才让他不肯也不愿看着事情变得更加的坏。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敏娘茫然而震惊地望着“官差”,“官差”没有看她,他看着卢维之:“景王府,我助江陵为的是杀你,并不是景王,但现在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昨日我出去探路,实则是和江陵相会,你的护卫们我用了一点点药,察觉不出来,但打斗久了会乏力。因为江陵答应我不杀他们。”

卢维之垂头坐着,双手微微颤抖。

背叛,他亲自训练的死士护卫,背叛了他。一饮一啄,莫非天意。

有马蹄声从来路响起,远远的只听到阿成的声音:“林哥儿,那些人都已经被捆好了,一人带一个。”

江陵站起来,低头看着卢维之:“你的护卫,我会交给朱大人,你的尸首,我会让晋王的人来收。”

卢维之抬头,眼中终于露出绝望,江陵长刀挥出,在敏娘的惊呼声中,卢维之的头颅高高飞起。

江陵扔掉刀,纵身上马,马儿希律律一声长嘶,载着江陵如飞一般离去。

傅笙紧随而去,四明、阿松策马跟上,不一会儿,官道上一连二十多匹骏马疾驰而过,漫天尘土中,夕阳如血。

而尘土中的几滴泪水,消失无踪。

第310章 求情

朱希忠朱国公和朱希孝跪在西苑的永寿宫殿内, 前方站着冷淡的嘉靖皇帝。

朱国公低头道:“臣非是为江陵求情,而是,想到她小小年纪便家破人亡, 历经艰辛苦难,几度生死关头,长大后还要被人追杀。臣设身处地, 也万难置身事外,不报此仇。”

嘉靖帝冷笑一声:“这还不是为她求情?私下寻仇,置大明律例于何顾?居然还连杀两人, 无法无纪!”

朱国公叹道:“若是她不自告, 她杀人并无人目睹。而没有人证物证, 也就没有人能告她。她向皇上自告, 正是对君上坦诚啊。她说,是因为皇上曾经说过……”他闭上了嘴,不再说下去。

嘉靖帝微微一怔, 见朱国公很给他面子地闭上了嘴不再说下去, 鼻子里哼了一声, 然后不耐烦地看着朱希孝,问道:“你又是为了什么跪着?也是求情吗?什么时候朕的国公朕的指挥使都开始大发善心起来了?”

朱希孝这次并未像以前一样沉默, 他抬起头, 一双眼中充满了泪意,嘉靖一怔,听到他说道:“臣有事禀报皇上,求皇上做主。”

嘉靖眉头紧皱,直觉此事怕是有问题, 但是低头看了看这两人,又不能不听, 只好点头道:“你说吧。贞卿你且起来。”

朱国公却摇摇头:“臣适才说过,臣跪着非为江陵,是真心话。臣是为了臣弟、臣的弟媳、臣的大侄女。”

嘉靖帝正在椅子上坐下,一听此言,愕然抬头:“朱珠?”

朱希孝的泪珠再也忍不住,滴在了地上,他伏地,语声却清晰:“十一年了,臣终于找到了凶手,皇上,臣终于找到了害死朱珠的凶手!请皇上为臣做主啊!”

嘉靖帝看了看朱国公,点头温声道:“当年朕已答应过你,你放心,你说。”

朱希孝从袖中拿出几张供状,双手呈上:“请皇上察看。”

大太监接过供状,嘉靖帝粗粗看了几眼,便已心中惊怒,抖着这几张纸说道:“此事当真?!”

朱希孝落泪点头:“臣让手下分开逼供,所说细节无一不符,亦无矛盾之处,臣仍不敢妄定,便去请了家兄前来,家兄细细审问,亦无疑问。皇上,臣女、朱珠,自生而死,太过冤屈!她一为皇上大局不肯屈服,二不愿君臣生隙至死隐瞒,三不愿陷入纷争离家出走。可是最终,仍然逃不过……她是,她是自尽的……”

供状上写得清清楚楚,朱珠在身边拱卫的人都已经被杀之后,凶徒要生擒她时,她举刀自刎。

嘉靖帝自然清楚朱珠自刎只怕有一半是因为夫君为她而死,但另一半无疑也是因为不愿被辱、不愿被用作要挟。

如果景王娶了朱珠,朱氏兄弟的立场就算再中立,也未免要偏向景王,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朱国公的地位何等超然,他与嘉靖的关系何等亲密,暗中会引起的潮涌可能连皇帝也没有办法把握。这是嘉靖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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