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传(138)

这边张杆子在研究江陵手上的镣铐,除了张杆子外,三人都面上带笑。艏楼上也是热闹而喜庆。

江洋在自己的船上也是有床有榻有换洗的,也就没有甚么远途风尘需要去洗,再则龙少的船也有段时日没有靠岸补给了,几个人便只是随意弄了几坛子酒,互敬了事。

龙少和江洋相处多年,知他平日总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情,今日见面一直面带笑意便知道此次收获极丰,也不忙着问,只管着闲聊,讲起了日前与刘三的那场海战。

江洋听得极是仔细,听得龙少无意中探得刘三在荒岛暂时留下的船只,便知龙少定不会放过,眼中浮起笑意。果然就听到龙少率着两只大船如何趁黑挨近荒岛外沿停着的三只海船,如何派出劲旅上了海船控制机要,又如何放出八浆船进到荒岛围攻上岸的船员,如何使出佛朗机、百子铳威吓,如何让谢先生等人说服刘三属下众人投诚。

龙少笑盈盈地道:“只杀了十来个人,咱们的人只受了些伤。”他并无得意之色,只是惯常爱笑,又道:“那十来个人不得不杀。”刘三的死忠。

江洋听何以中一个一个地念出那些名字,虽则与他们相熟,也曾一起喝酒一起打仗,倒也不以为意。在这海上,一条命能有多值钱呢?多少人反复无常不过是为着多活一天。

龙少又讲起如何以逸待劳,迎击远途奔袭而来的刘三。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这么早相认。江陵为何能认出大乞儿,大家猜猜看?估计是不记得了。哈哈

第124章 同伴

龙少得意是得意的, 讲起来却并没有多少兴高采烈,只他口齿利落,听得人清清楚楚的。江洋听到龙少说刘三带着黑衣护卫杀上船来的时候,探询地看了龙少一眼, 龙少见瞒不过江洋, 也并不想瞒江洋, 便笑了一笑:“刘三从来就不是冲动的人,我知他有计谋, 但不知是什么。”

江洋与他相交甚深,可称生死患难, 从无相疑相瞒, 便直接道:“你杀不了他, 也不想杀他。” 龙少微微沉默, 过了一瞬又笑了笑:“大家兄弟一场, 便算分道扬镳也只是志不同道不合, 何必一定要生死相见。——你们看我干什么,人马能收还是要收编的。” 这无耻无赖的嘴脸, 江洋一笑,真是太合自己的脾胃了。奇的是江洋自认出身乞儿,无耻无赖是本职工作,龙少可是富贵出身,虽落了难那也是落草的凤凰, 这性格无疑是天生了。江洋忽的想起了一个人,龙夫人, 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这般德性呢?

众人笑声中,两个声音一同响起来:“洋哥!”齐肩冲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那瘦削少年阿羽,一个是俊美少年王海生,王海生一手拉着阿羽,兴高采烈地道:“洋哥,阿羽在睡觉!”他适才一看江洋的船来了,便跑下船舱去找阿羽,结果此刻方见到江洋。

阿羽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快步走到江洋身边。江洋见到阿羽很是高兴,道:“我说怎么刚才没看到你呢。”阿羽闷声道:“昨晚是我值守。”

江洋点点头,摸了摸他的脑袋,阿羽笑了笑,神情颇为濡沫。江洋又看向王海生,却没有这般亲昵了,有些疏远地笑了笑:“海生又长高了些。”

王海生见此原本有些嘟嘴,一听这话立刻又高兴了:“是吧,我还会长高的!”

龙少见状瞪了他一眼:“行了,你少说话,听江洋说。”

王海生本待不服,见众人都看了过来,他虽然调皮捣蛋却也不会胡闹太过,便委委屈屈地退后一步,闭上了嘴。

龙少与江洋等人皆知他惯爱作样,越去理他他就越矫情,都当作未曾见到,龙少这才问道:“此行有何特别之处?”

在龙少这支船队中,江洋是最爱走远洋路线的,这几年他便走了四趟,除了第一趟是跟着人,另两趟都是单独率队,来回一次总得半年,却第一次见他如此迅速便返航,且如此高兴。在龙少的感觉里,那简直就是兴奋。

江洋极少这般兴奋。

众人都好奇地等着江洋的回答。江洋静了一会儿,方道:“我在苏门答腊,认识了‘王’字船队的其中一个船主。”

此言一出,整个艏楼舱房都静了下来,一时间几乎落针可闻,连船外的海浪晃动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片刻后谢先生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说,那个‘王’字船队?他们……在苏门答腊?”

时隔多月,江洋的神色间也仍然有一丝激动:“只有两艘船在苏门答腊,但那船,的确是‘王’字船。我无意中帮了那船主的一个忙,船主便将一个矿送给了我。我这趟之所以这么顺利,就是因为有人知道我认得‘王’字船主,且得了矿,因此处处都给我行了方便,完全没有半点耽搁。”

董京和何以中相顾骇然,谢先生和龙少也有些失色:“他们竟这般……”势大。

江洋又道:“他们的船……他们的船,当真是船坚炮利,听当地人说,他们的船曾穿过大洋,直往南走,由夏而春,竟与我们相反;又直往西,再往北,才再返来。如此反复,采运的货物极丰,多数是咱们闻所未闻。”

他的双眼亮如星月,目光中充满了向往,仿佛十分惆怅自己不能一起前往,一睹真正的海阔天空。

龙少伸手搭着他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 江洋对海洋的喜爱,是所有人都没有办法理解的,除了龙少。

谢先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王’字船队一向是咱们这些海上商船的谜团,不知来历,不知去向,只知道极是威风霸气,在大海大洋里纵横自如,能测算洋流风向,亦能及时避风暴,神乎其神。没有人能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艘船,只记得当年萧先生见过的最多一次,竟有三十余艘千人大海船首尾相接而过,浩浩荡荡,一眼竟是望不到头。据说,这还不是全部船只。当真是如同神迹一般。”

龙少点点头:“我还记得某人自不量力想去挑衅,结果只两炮,便吓得他屁滚尿流。不知是如何改良的炮机,竟然威力如此之大。”

江洋遗憾地道:“我并未能上得他们的船,只在港口见到,高大巍峨,听船主的意思却有不满,嫌它航速不快太过笨重,又谈起另外地方的船上专门有人在改进船只技术,大约过得一年半载便会有新型船只问世了。”

作为一个喜好远洋航行的人,对各种船只的向往都几近入魔,何况江洋在苏门答腊所见的船只已经是他所见过最先进的,居然还有更新更好的,要不是需得及时返航,他倒是真想随之前往。

龙少听得也颇为心动,此时海船商队其实和海盗船队没什么区别,海上海盗横行,特别是那一带海岛国家,简直可称是海盗肆虐,“王”字船队能够横行无阻势力如此之盛,最重要的无疑是他们拥有最先进的海船、最厉害的炮机。

然而,这只船队最是神秘,他们纵横大海到处行商,却从不许人上船,可以知道他们富可敌国,却从不知道去向何方。

那便是想都不用想。龙少是个极爽快的人,当即便不再想这件事。

倒是王海生很感兴趣地插上一嘴:“洋哥你刚才说人家送你一个矿,是在苏门答腊吗?甚么矿啊?”

江洋微微一笑,看向龙少:“苏门答腊金矿最富。”

龙少一怔,谢先生与董京何以中等人大喜过望,这不同于货物,更不同于宝石。如今沿海战况正烈,浙江海面已经被戚将军肃清,无论是海上还是陆上交易都极是不易,而福建和广东沿海虽被海商海盗占领,但倭寇不少,且海盗海商向来被朝廷视为与倭寇一伙——事实上也的确分不甚清,否则何以“占领”。如此朝廷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怕是戚将军即刻便会南下。

海上生意自是更难。

可是如今是直接便有的金子。

龙少一怔之后大笑:“你倒是如何帮的忙,竟得到这样的答谢!”

江洋叹了一声:“倒真的不算什么大忙,只怕是人家本就出手如此。”

阿羽满面仰慕地望着他,王海生嘀咕道:“洋哥真了不起。表哥打仗厉害,洋哥发财厉害。”

龙少和江洋闻言相视而笑,就连谢先生也笑着接道:“两者兼具,何愁天下路难走。海生这话难得的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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