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赵宁静苦笑地牵起嘴角,“我是想不到一点办法了。”
□□雨过境
赵宁静坐在倒掉的门板上望着外面的花园,一株长了很多年的大树菠萝拦腰断裂,合欢树的枝叶都被吹没了,光秃秃的树杆和断枝惨裂地立在路边。
“昨天跟你说回市你不听,你看,我要饿死在这里了——”
赵宁静不无烦恼地托着腮帮,这个时候谁有功夫听他抱怨。
“你知道人为什么会饿死吗?”黎若谷的声音有气无力,“当血糖浓度很低时,脂肪会分解成甘油和脂肪酸,其中甘油变成糖原维持生命,而脂肪酸氧化会产生酮体,如果身体一直没有糖份补充,酮体就会在血液中堆积,引起酮血症……最后酮中毒进入重度昏迷,我说的你明白吗?”
“……不明白。”赵宁静从他说到分解处开始就没有再听,即使她听也听不懂。
“重度昏迷是死亡前的重要征兆,因为血糖浓度不够维持脑细胞所需。”
“你总说这些人家听不懂的东西做什么?”赵宁静不耐烦地转过脸,顿时大惊失色,“你怎么啦?”
“你这个人,怎么跟你说,都说不明白!”黎若谷勉力说完这句话,就再撑不住地倒在门板上。
“谁让你说一堆没用的。”赵宁静嘴里责怪他,心里却方寸大乱。
黎若谷的上半身蜷在门板上,弓着后背,膝盖和小腿却露在下面的冰冷地砖上,他的头像驼鸟一样,深深地蜷进了胸口。
怎么会突然这样呢?
赵宁静尽量冷静下来,有用的信息大概都在那几句她认为无用的话里,可是那一堆的XX油,XX酸,XX酮,她根本不懂啊。
“你还能说话吗?”她焦急地拉着他手臂问,“如果能说话,直接告诉我怎么做好吗?”
“糖——”他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带着虚弱的颤音,“或者含糖的食物。”
可是只有一瓶腐乳,不但含糖低,还有酒精——她连忙问:“如果现在你补充不了糖,或者吃错的东西会怎么样?”
“会昏迷,然后——”黎若谷越发的难受,他的双手抖动的幅度更大,即虚弱又沮丧地语气
“我说过我会饿死在这里,你不信。”
赵宁静听到“死”这个字,抓着他的手蓦地抠紧,脑中突然闪现一片又一片的樱桃红。
她的心缩起来,无助的情绪冒出来捆住她。她下意识地去寻找安全的地方,却在这时,一声呼痛将她拉了回来。
樱桃红不见了,她低头看着黎若谷。
“手——手——”他艰难而缓慢地抬起手指。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她看到自己的手还紧紧掐着他的手臂,骨节处都有些泛白。
她连忙松手,掀开他的袖子,皮肤被她掐出几条血痕。
“我真的讨厌到——让你在这种时候都不忘趁机整治我么?”黎若谷费力地说,嗓音颤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赵宁静愧疚地说完,突然胸口一堵,井喷的情绪上来,眼泪喷薄而出。
“我是怕你死——”她哭着喃喃,“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她看着他,首先不能让他这么躺着。她的双手从他的后背,穿过他的腋下,勉力将他支撑起来,却立即又跟着他一起跌了回去。
他自己一点力气没有,所以她不可能支撑得起他。
跌回去的他应该是摔疼了,他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她的身体还压着他,赵宁静觉得自己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可那无助的情绪正在远离她,她逐渐冷静。躺着更省力,她没再去动他,而是贴在他耳边问:“你一个人可以吗?我马上去山下,就可以拿到吃的。”
黎若谷却的把食指竖在唇边,皱着眉头苦思的表情,“让我想想——刚刚被你打断的——”
赵宁静没再打扰他,心里却抱着很大的希望,他肯定能想出比她更好的办法,即使他现在浑身发抖,也比她有用。
“我想起来了,”黎若谷的说话声气若游丝,“我房间的衣柜里,还有几根长棍面包。”
赵宁静几乎是喜极而泣,“我就知道是你藏的——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去拿。”
她飞奔上楼,在衣柜里找到那四根变得硬梆梆的面包,是名副其实的法“棍”了。
赵宁静切了薄片,掰碎后用食盐水泡软了一些,喂给黎若谷吃了一小碗。
虽然进了食,黎若谷还是很虚弱,赵宁静扶不动他,而他也不想动弹,就只枕在她的腿上休息。
“喂!”他闭着眼睛,小声喊道。
赵宁静的神经又紧绷起来,着急地问:“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我感觉好多了,”黎若谷说,“所以跟你说一声,如果一会儿我反没应,你别担心,我只是在睡觉,不是昏迷了。”
赵宁静鼻子一酸,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
“吓到了吗?”
“你没事就好。”
黎若谷有点感慨地说,“你是怎么想到要带满满一袋来的?”
“因为可以保存很久,也很方便,”她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以你的性格,这个时候不应该怪我吗?都是我没听你的劝告,才害得你今天——”
“你又没有不准我走。而且,没走也不全是坏处,”黎若谷说,“这样的经历至少让我想清楚了一些事。”
“什么事?”
“以后再说,我想睡一会儿,”黎若谷说完,“十分钟后叫醒我。”
赵宁静并没有叫醒他。
黎若谷睡了快一小时,赵宁静的大腿神经根本不能被压迫那么长时间,但是她又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坚持寸步不离,连离开去拿个枕头都想法都否决了。
她很饿,厨房近在咫尺,却没有进去给自己泡一碗面片碎片给自己吃。
她躺在他的旁边,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直到手臂的神也经受不住压迫,她收回手臂,缓一会儿,又再让他枕头。
他睡了整整一个小时才醒过来。
“不是让你十分钟就叫醒我?你怎么就听不进别人的话呢?”黎若谷抬头又看了一眼挂在墙上复古的德国布谷钟,“都快中午了,你都在干什么啊?”
赵宁静神情呆滞,这个人只要稍微有点精神就非要气人吗?
“都这时了——”黎若谷正说着,厨房的灯忽然亮了。他转头跟赵宁静对视一眼,有些欣喜地说,“看来电缆都抢修好了。”
两人跑到厨房,黎若谷扭开水龙头,一滴水也没有。
“有电总是好事。”赵宁静说。
黎若谷点点头,转过身说:“有电的话,面包可以烤一烤,水也可以加热,你能稍微吃得好一点。”
“我?”
“你也没吃东西,难道不饿吗?”黎若谷说,“让你十分钟叫醒我,结果你连时间都能忘。”
……那叫好心,懂吗?赵宁静撇嘴,蹲下预热烤箱,然后把面包切成椭圆形的厚片,放进烤箱里。
☆、chapter 14
厨房飘出面包的香味,赵宁静端出面包,问他:“你还要再来点吗?”
黎若谷看着烤得金黄的面包片,比刚刚用冷水泡的好多了,便拿了一块,往外走。
“你又去哪里?”
黎若谷指着倒掉的门板说,“只有坐在那里,我才能记得我的灾民身份,让大脑保持清醒。”
赵宁静白了他一眼,从冰箱里拿出腐乳,跟了上去。
两人又重新在门板上坐下,分食一盘烤面包片。
赵宁静用餐刀把腐乳抹到面包片上的行为,极大地刺激了黎若谷。
“要吗?”赵宁静抹匀一片后递给一脸震惊的黎若谷。
“不要!”
赵宁静耸耸肩,喂到自己嘴里,拿起餐刀,继续抹下一片,“刚刚才差点饿昏过去,稍微好点就又开始嫌弃食物了。”
“……”黎若谷盯着她几秒钟,夺过她的手腕,一口咬掉她吃剩的半片面包。
赵宁静傻眼,手就那么任他抓着。
黎若谷根本没去注意她的反应,因为口腔里充满了奇怪的味道,也忘了放手。他很认真的咀嚼,而每一次咀嚼都会把那股浓郁而奇特的味道翻搅上来,实在受不了了,他的舌尖尽量躲着,然而,仍无法避免地让他的味蕾受到刺激。
他喝了好几口水,才把嘴里的东西送进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