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珂略有点嫉妒地看着她。
年轻真好啊,他经常倒时差已经有经验了,都还是会受到影响,可是简绯这顽强生命力简直堪比大漠千岁兰，放哪都能活，还能活得活力四射。
简绯没想到,她在会议的第一天上午就见到了孙恒彬。
之前在实验室同一楼层，她和孙恒彬也偶尔会在走廊里碰到。
一开始她驻扎在狄珂办公室和他每天同进同出，狄珂大佬对孙恒彬视若无睹的态度让简绯腰杆也直了起来，跟着他一起把孙恒彬当透明人。
后来她paper也投了，最后的成品经过和狄珂的共同雕琢，比起交给孙恒彬的版本要完美得多，以至于到最后她自己都看不上那个被盗走的半成品，所以对孙恒彬的怨气也消散了些。
直到寒假她又听说孙恒彬的paper没中，质量上胜负已分，对于手下败将就真的没那么在意了，于是这学期回来后，在走廊里遇到孙恒彬还能淡定地打个招呼，和以前一样热情是不可能了，但也能当成个不熟悉的同学相处。
不过这次老教授的实验室一共只有三个人来开会，身份上本该更密切的简绯和孙恒彬没有一起走，而是简绯和狄珂师徒俩一起走了，孙恒彬落单。这个排挤行为本身就让简绯感受到一丝尴尬。
倒不是觉得不应该，也不是可怜孙恒彬。简绯只是从小到大极少和人结仇，对这样的事本能的不自在。
现在她一个人在会场里乱转，遇到了和伙伴一起的孙恒彬，简绯只觉得更尴尬了。
上次P大的研讨会她就是一个人，还是被孙恒彬带上了，结果过了快一年她还是没什么长进，依然是一个人。
而孙恒彬这样的人品，却还是有人愿意和他一起。
可能他的长袖善舞就是他最大的优点，多认识人多交流，总能东拼西凑出一些idea，合成自己的科研成果。
最讽刺的是，两人对上视线时，简绯正拿着一块曲奇吃得满脸渣，此情此景完美和他们在P大研讨会的相遇重合了。
可是简绯不会再给他推荐哪个点心好吃，孙恒彬也不会再带她开会。
简绯和孙恒彬互相淡淡地点了下头，并未打算交谈，孙恒彬身边的美国人却率先开了口，语气不善：“你就是那个简绯？”
一开口就像是要找茬的。简绯下意识看向他的名牌：亚里克斯·克里兹曼，ABCDE大学……什么玩意？没听说过。这个人也没听说过。
这世界上精神病很多，没必要浪费时间和他们计较。简绯不欲搭理他，转身想走，精神病却不让，拦在她身前，声音大了些：“作为世界顶尖学府，你们T大的学生就这样随意抄袭他人的成果？”
离他们最近的人好奇地看过来。简绯眯起眼看向孙恒彬，孙恒彬躲躲闪闪地移开视线。
简绯又扫了眼孙恒彬和克里兹曼身旁跟着的另一个人。是个叫桑力·拉尔的印度人，同样来自ABCDE大学，身材消瘦，面相挺平和友好的，在简绯看过来时还极轻微地勾了下唇。
只有克里兹曼咄咄逼人。
简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T大有这样的学生我也觉得很丢人，不过你打抱不平之前，最好先了解了解清楚，是谁抄的谁。”
克里兹曼仿佛知道她会这么说，立即讥笑道：“谁抄的谁还用问？一个本科生，一个博士生，难道还有人认为博士会抄本科生的idea吗？”
简绯挑了挑眉：“我以前也以为不会……不过，听你的意思，你觉得学术成就只看资历就够了？以后会议审稿是不是只需要根据投稿人的资历年龄排个序，也不用花那么多人力时间一篇篇审阅？”
克里兹曼还没来得及说话，简绯又接着嘲讽：“幸好世界上像你这么想的人是少数，不然这次会议我也不可能中，恐怕只能看着别人中了paper眼红吧。”
简绯挑衅地勾起唇角。她就是在赤|裸|裸嘲讽孙恒彬的paper落选，克里兹曼除非是脑子坏掉了，不然不可能意识不到简绯的工作比孙恒彬的优秀很多。
然而克里兹曼却讽刺地嗤了一声：“你我都心知肚明，你那篇paper真的是你自己写出来的？”
简绯惊呆了。不是她写出来的难道还是孙恒彬写出来的？他要是写得出来为什么自己不拿去投，还要写一篇劣质版的隐藏实力？他当这是什么狗血小说，还要扮猪吃老虎等着打脸逆袭吗？
简绯怜悯地看着面前这个美国人。他脑子可能真的坏掉了。真可怜，看着人模狗样的，年纪轻轻就疯了。
克里兹曼却把她的表情解读成了被拆穿的不安和惊疑，继续冷笑：“狄珂虽然是你那篇paper的二作，但是我想，那里面所有主要的贡献都是他的吧？你做了什么？偷idea和打杂？你这样投机取巧的学生我见得多了，他们没有一个能走得长远。”
简绯：……
好吧，她的名字放在狄珂前面，确实可能会有人觉得是狄珂把一作让给了她，狄珂才是这篇paper的灵魂。事实上她自己也认同这种观点，没有狄珂，这篇paper就不会成为现在的样子。
可是，如果没有她，这篇paper更不会存在。
简绯丝毫不惧地回视，开口
“那篇paper做出最大的贡献是她。”
狄珂的声音坚定有力地从身后传来。
克里兹曼目瞪口呆地看着狄珂站在简绯身后，一副为她撑腰的架势。
孙恒彬目光更躲闪了。
桑力·拉尔则仍旧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表情不变。
克里兹曼好一会才缓过来，哈哈笑了好几声，再次看向简绯，神色更加鄙视：“我还以为你只是会投机取巧，没想到……行，你情我愿的事。珂，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理性的人，没想到也有栽在女人身上被人利用的一天。”
边说边用他情绪丰富的眼神看了狄珂一眼，摇摇头，领着他的两个小跟班走了。
留下的简绯：……？？？
怎么着，他居然以为她是出卖色相勾引老板换paper那种人吗？
狄珂收回目光：“亚里克斯·克里兹曼是我以前在B大的同学，比我大几级，这人性子比较冲动，他刚才没怎么你吧？”
老板在关心她！简绯感动：“没什么，就是他估计是听孙恒彬说了什么，以为是我剽窃了孙恒彬的idea。唉，果然哪怕我们中了他没中，还是会有人这么认为……”
“不用管他。”狄珂轻推了一下简绯的背，示意她跟自己走，“反正以后都是需要在脚底仰望你的人。”
哇这碗加了狄珂牌信仰的鸡汤！简绯喝得心里暖暖的，突然想起克里兹曼的名牌：“你说他是你B大的同学？我看他的名牌上写的是ABCDE……”
“这学校你听说过吗？”
“我……没。”
简绯没啥底气。是她孤陋寡闻了？
狄珂低头看她一眼，似乎笑了一下：“没听说过就对了，全美根本排不上名的野鸡大学。克里兹曼学术水平一般，但是毕业后又想走学术道路，好学校没人愿意聘他，所以最后去了这个ABCDE。”
简绯心情复杂地回过头，人群中已经不见了克里兹曼那三个人的身影。
看克里兹曼对狄珂那副态度，她还以为这两个人势均力敌呢，结果竟是一个平庸之辈对天才学弟追着攀比，天才学弟懒得理他的故事。真是不知哪来的野鸡给自己加戏。
孙恒彬的交际圈，她刚刚居然还在羡慕，是不是给狄珂丢脸了？看狄珂的朋友都是什么人，这样的大神就在身边她不去羡慕，羡慕什么孙恒彬？
简绯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狄珂抿唇憋笑。
“不过你也不要小瞧他，ABCDE再野鸡，他也是个AssistaProfessor。”狄珂提醒她，“而且你是不是没注意过孙恒彬的合作者都是谁？”
简绯愣愣地抬头看着狄珂。她只知道似乎是狄珂和老教授说了什么，盲人导航这个项目老教授没插手，放任孙恒彬自己去做。难道……？
“刚才那个印度人是克里兹曼现在带的博士生，孙恒彬最近一年来一直在和他们两个合作。”
狄珂见简绯惊讶地瞪大眼，有点无奈：“这些事情你是不是从来都不关心？学术也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多和人交流，多获取一些八卦信息，你才能尽快了解整个圈子的运作模式，如何高效合作，如何拉资金拉项目，最近的热点是什么……不管在什么地方，人脉与信息都很重要，学术圈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