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低头看了看整理出来的问题册，又抬头问道：“竞赛已经结束，相信有很多学校都联系你们了，那么你们有没有决定去哪所学校哪个专业呢？”
许柯先答：“我是打算去Ｂ大的金融系。”
“哇，那是Ｂ大最厉害的专业之一了，那你呢，程轶同学？”
程轶垂眸想了一会儿，才说：“我想去Ｂ大的医学院。”
“医学院？”记者很震惊，“可是据我所知，Ｂ大医学院并没有给物理竞赛的学生保送资格！”
“是的。”程轶点点头，“没有。”
医学院可以降分到一本线，但是并没有给他保送的资格。
校长室外面爆发了一阵讨论声，所有人都以为程轶这种标准的理科生会去金融或者计算机类的热门专业，没想到他却是想当医生。
“那你就要参加高考了？”记者的声音隐隐激动，“有没有信心拿下省状元？”
程轶淡淡地说：“我努力。”
校长在旁边听到这些，心花怒放。他们不知道程轶会去参加高考，原本以为他不参加，那么剩下的这些学生不一定能拿到省状元。但如果他参加，以他的实力来说，省状元极有可能是属于实验的。
记者又问：“无论是学生还是家长，都很好奇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你们这样优秀的学生，能讲一讲你们家里的故事吗？”
许柯看了眼程轶，他知道程轶家里是什么情况，这种事换了他他都不想往外说。于是他抢过来麦克风，说道：“就是普通家庭，也没什么故事。”
这显然不是记者想挖出来的东西。而且靠她的敏锐嗅觉，之前都非常礼貌的许柯，问到这个问题突然急了，肯定有爆点，于是开始缓缓引导他们：“没关系，就讲一些日常生活，比如父母是什么职业，平常会辅导你们功课吗，会给你们报一些课外辅导班吗？”
程轶从许柯手里拿过麦克风，坦坦荡荡地看着记者，目光令她有些心虚。
以前，这些问题他避而不谈，但是他不说，不代表别人不知道。只要这个记者想知道，随便走访一些认识他的人，就能问得清清楚楚。
与其这样，还不如他自己说。
“我父母是外科医生，在一次救援活动中牺牲。”
门外响起了一片吸气声，记者的瞳孔也震了一下，对程轶对了几分敬佩，她以为能挖出来的顶多就是父母离异或者不和谐，没想到他居然父母早逝？
“我被送到亲戚家，中考后来到实验，很感谢学校对我的照顾，不然我会很难完成我的学业。”
说到这里，程轶感激地看了校长一眼。
记者又适时地问：“你要去读医学院，这个决定是不是和你父母有关？”
“是。”程轶点头，“我确实受了父母很多影响。”
尽管他也曾抱怨过，这份职业让父母少了很多陪伴他的时间，还造成了整个家庭的悲剧，但他仍然常常想起，父亲拉着他的手，给他指医学书上的图，还告诉他打人的哪个部位会更疼。
他心中依然存着这样的理想，救死扶伤是件很神圣的事，一想起心脏仿佛就快要燃烧。
宋颜颜看着接受采访的程轶，他流畅地回答着，毫不畏惧揭开自己的伤疤，让她觉得他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而程轶也在采访休息的间隙，冲着她微微笑了一下。
采访结束后，记者离开，校长却把程轶和许柯留下。
校长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的是这次竞赛学校发给他们的奖金。程轶接过来，看着那厚厚的一沓，就知道数字不小，他犹豫了一下。
校长看出他的犹豫，拍了拍他的肩膀：“拿着吧，每年竞赛学生都有的，不许推。”
“谢谢校长。”他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收下。这一路过来，苦难很多，但是遇到的好人也不少。
“是你应得的。”校长露出欣慰的笑容。
许柯也拿了奖金，这次来恰好他也有事情和校长说：“校长，我打算以后就不来学校了。”
既然已经保送，接下去念就没什么意义，而且高中的课程已经学完，高二的学生马上升入高三，现在已经开始一轮复习了。
校长点点头：“好啊，趁这一年多的时间，充实充实自己。”他又看向程轶，“既然你不保送，那还是要继续上学了吧，虽然我们都很惊讶你居然选择这条路，不过人还是得想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争取高考给实验拿个省状元回来！”校长推了推眼镜，充满斗志地说。
*
许柯要离开Ｄ市了，他的第一站，是深圳。
顾沈嘉给他张罗了一顿送别宴，就选在他们第一次带宋颜颜吃饭的那一家，也是他们最常去的一家。
少年们都有些伤感，明明高考之后才意味着离别，许柯却带来了离别的信号，提醒他们离别就在眼前。
顾沈嘉问他：“你打算去深圳待多久？”
“不确定。”许柯摇了摇头，“可能几个月，也可能一年。”
这次去，他就是为了找苏稚。苏稚不告诉他她现在在做什么，住在哪里，不过许柯已经悄悄打探出来了。
她现在工作和模特有关系——在摄影棚当小助理，负责给模特端茶送水的那种。
苏稚不告诉他这些，无非是觉得自己还没混出什么名堂，不想让他知道。不过，他已经找好了一个工作。
“不瞒你们说，”许柯说到这里，也觉得有些好笑，捂住自己的脑门，“我已经找好工作了，在一个运动品牌公司里当临时工。”
“都干什么？”
“工作内容写的是整理商品，扫码填单，鉴别鞋子真伪。”他又补充，“薪资四千多。”
四千多？在小城市还算差不多，但是在一线城市，能干什么？
在座各位都无语地看着他。这要是放在新闻上，都能起个标题，“震惊，全国最高学府学生竟然成为一线城市月薪四千打工仔！”，和某学校毕业生去养猪差不多效果。
不过许柯觉得，这份工作还算不错，起码吃住全免，还提供宿舍。这样一来，他也能切身体会苏稚遇到的困难。更重要的是，上班的地方离苏稚只有一条街。
程轶问了一声：“你爸妈知道么？”
“当然不知道。”许柯肯定不能告诉他们这些，“他们以为我是去旅游。”
钟夏很羡慕许柯为苏稚做出的努力。他们两个就像世界两端的人，可苏稚为了许柯能够抛却一切闯世界，许柯为了苏稚也能放下身段，从底层做起。
而她家里尽管也算有钱有势，却和顾沈嘉差得还是很远。也正因为这些，她一直没什么安全感。
她瞟了顾沈嘉一眼，顾沈嘉正低头看着手机，连许柯和程轶说什么都没听。
他一向没心没肺，钟夏很少在他身上看到这么烦躁的时候。
手机嗡嗡地响着，顾沈嘉狠狠地按断了电话。不过片刻，那电话又打了过来，似乎不到他接起来不罢休。
钟夏疑惑地跟他说：“怎么不接电话？”
“垃圾电话，烦死了，”顾沈嘉叹了口气，揉着头发把自己的发型弄乱。
“嗯……要不然拉黑？”钟夏说完就后悔了，其实她不应该给顾沈嘉出什么主意，因为那个电话的归属地是Ｄ市。
一般垃圾电话都来自其他地区或者国外。
“对，拉黑。”顾沈嘉口中喃喃着，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彻底清净。
他转头看向钟夏，笑容明朗，拉着她的手：“还是我们小夏夏有办法。”
钟夏的手指僵硬了片刻，她想问什么，终究没问出来。
☆、第 52 章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天气越来越燥热，校服也换成了夏装。
程轶开始离不开冰水，这让宋颜颜很容易就想起将近一年以前，程轶拿着冰水路过教室，隔着远远的距离眺了她一眼的样子。原来已经快将近一年了，过得这么快，仿佛还是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宋颜颜还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比那时候粗了好多，现在是非常健康的状态，皮肤不再苍白，而是泛着红润的健康白。
许柯在深圳当临时工，顾沈嘉开始努力学习，上进到整个人都变得不像他。程轶在竞赛之后压力小了很多，宋颜颜还和以前一样，全身心扑在学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