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轶给她的是一套灰色的棉质衣物，宋颜颜快速地把自己冲洗一遍之后，换上这套衣服，光是上衣就能盖过屁股当一件裙子穿，原本就宽松的裤子更别提长出来多少，她只好不停地挽裤脚，最后的效果就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她照了照镜子，叹了口气，把湿漉漉的头发放下来，开门走出去。
她趴在卫生间的门框旁喊程轶：“程哥，我用完浴室啦，你去吧！”
程轶不知道在干什么，从地上站起来，说：“哦，好。”
宋颜颜从程轶身边走过，发现程轶正在晾她被泡了的那几张卷子，都用书压着，防止皱得太厉害。
程轶惊讶地看着她穿他的衣服居然是这个效果，随后就看到她露在外面那截白生生的脚腕，皮肤近乎刺眼的白。
宋颜颜蹲下去看她那些被泡的卷子，欲哭无泪：“字会不会泡掉啊，泡掉了就白写了。”
这么一蹲，柔软的棉质布料贴在身上，年轻的曲线和一些痕迹展露无遗，腰线，肩带，扣子……还有因为瘦凸出来的一截脊骨。
宋颜颜因为程轶没回话，疑惑地回头。
此刻，海藻似的黑发柔软地贴在她脸上，衬得皮肤更白，像易碎的瓷器，杏眼很大，带着几分懵懂和无辜，鼻子和嘴巴都很小巧，唇色樱粉。
程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走神，恍惚一下回过神后立刻说：“不会的，顶多有点晕。”
“哦，那就好。”她的一双杏眼变得笑意盎然。
他垂眸：“我去浴室。”
宋颜颜小心翼翼地坐在他床沿上，这个房子真的很小，卧室是最大的屋子，除此之外就是浴室，外面是厨房，也可以说是玄关，或者当做客厅，总之就是很小的一块地方，因为没有客人，直接没有准备椅子。
可最大的卧室里也放不了多少东西，床、学习桌、衣柜、一个阳台就把屋子几乎填满。
学习桌上放的都是她看不懂的书，分门别类，整整齐齐。
宋颜颜坐在床上，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是催眠的利器，让她全身的肌肉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这几天晚上她休息得很差，全靠午休恢复精神，今天还没午休的她困意上袭，支撑不住陷入睡眠。
程轶冲完澡出来，就看到宋颜颜蜷缩在床上像只小猫似的睡着了，呼吸很浅，双手交叠放在脸侧。
程轶看着她，刚才那股奇怪的感觉又卷土重来。
——呲
像有人突然扎破了一个气球。
☆、第 13 章
程轶擦着头发的手缓缓放下，把毛巾搭在椅背上。
这几天他就注意到了宋颜颜脸色不太好，比之前见到的她都憔悴一点，现在一看，她脸上顶着两个严重的黑眼圈，又忍不住在这睡着，显然休息得很差。
他不想打扰她，转身去柜子里找了一条薄薄的毯子，盖在她身上。
宋颜颜依旧没醒，呼吸绵长而无声，胸脯一鼓一鼓的。
程轶坐在桌子旁边，翻了一本竞赛题做，中性笔写在纸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他机械地画出题干里的信息，在脑子里搜罗和信息相关的公式，竞赛题也是有技巧的。
十分钟过去了，他还没有写完一道题。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一点无法集中注意力，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况，无论什么时候做题对他来说都是得心应手，注意力轻轻松松就可以全部集中到任何事情上。
现在他心绪不宁，在脑子里搜罗一个公式甚至要花费平常好几倍的时间。
他认命地放下笔，看了一眼时间，一点了，也许是饿的。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又拿起笔，在并不良好的状态下刷题。
刚刚进入状态，就听到旁边一声惊呼：“啊！”
宋颜颜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居然在程轶的床上睡着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赶紧坐起来，给程轶道歉：“对不起，程哥，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这有什么道歉的？”程轶放下笔，往椅背后面放松地一靠。
男生的头发干得很快，现在又是清清爽爽的一个人了。
宋颜颜问：“我睡了多久啊？”
“半个多小时吧，困的话就接着睡。”
“不困了不困了。”宋颜颜赶紧摇头，她可不想再给别人带去更多的麻烦。
“这几天睡得不好？”
“嗯，是不怎么好。”
“为什么？考试紧张？”程轶看着她。
“不是，就是……”宋颜颜局促地说道，“怕黑。”
程轶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她继续：“室友回家，自己不太敢睡，不过好在今天她就回来了。”
“啊。”程轶点点头。
外面雨下得越发的大，现在出去即使打伞也会弄湿衣服。饥饿感越来越明显，他说：“我去做饭，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她格外的好养活：“吃什么都行。”
程轶走到厨房，宋颜颜也披着一条毯子想给他打下手，但发现实在没什么好帮的。程轶打开冰箱，里面几乎是空的，只有几个西红柿。他手脚利落地把西红柿切成块，再加上葱、鸡蛋、一把挂面，就做成了西红柿打卤面。
宋颜颜没想到程轶会做饭，还做得这么熟练。都说会做饭的男生能加许多分，但勋章同时又是伤痕的见证，程轶会做饭还不是被环境逼出来的，如果能选择，没人想早熟又独立得要命。
程轶拿出来一方折叠的小桌子，支在狭窄逼仄的厨房里，桌子上的纹路是十几年前流行的款式，桌子两侧各放着一碗西红柿打卤面。
程轶坐下，眼中带着些许愧疚：“家里没什么食材，只能先吃这个了。”
他身后是一扇窗户，豆大的雨滴不停打在玻璃上，再滑下去，形成一道道水痕，外面的天空看不清，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片。
少年刚洗完澡，带着清新的薄荷味，头发蓬松柔软，神情放松，脸生得俊朗清秀，白皙的手指间夹着一双黑色细长的筷子，翻着白瓷碗中的面条。
外面凄风苦雨，家里温暖和煦。
这一幕，她能记住很多年。
程轶对她很好，那是出于他的悲悯。他有的东西很少，但还能拿出很大一部分给她。他这个人这么好，可生活为什么要对他那么苦。
会先苦后甜吧？
吃完饭后，宋颜颜和程轶挤在那张小小的书桌上学习，只够一个人坐的桌子硬要挤下两个人，他们只能挨得很近，肩膀都快碰上。
到了傍晚，雨势才减小，宋颜颜借了程轶一把伞，返回学校。
钟夏来寝室找她，一见到宋颜颜就开始吹捧自己这几天做了多伟大的事：“我跟你说颜颜，我和景薇姐跑了好多个商场和批发市场，最后定下了一套全天下最完美的裙子，我给你看看图片啊！”
钟夏拿出手机，上面是一张黑色礼裙的照片，宋颜颜不得不承认，她们挑的裙子确实很漂亮，高贵中又带着一点小性感小心机，V领露肩设计，这在学生人群里算一件大胆的装束。
“这回我们社肯定能比下去街舞社那群人了！你不知道她们有多不要脸，每年专门挑那些超短裙演出服，高跟鞋黑丝袜，跳热舞，那群男生们每次一见到就嗷嗷叫，每年最佳节目都是她们的！”钟夏有点不忿。
“钟夏，”宋颜颜平静又无情地问她，“这几天你复习了吗？”
钟夏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下，苦着脸说：“这不是特殊情况嘛，我之前都有努力学习，等忙完艺术节我也会努力学习的！”
宋颜颜皱着眉说：“既然衣服已经定下来了，你快趁现在复习一下吧。”
“那我要和你一起学！”钟夏觉得宋颜颜身上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如果让她自己待着，心情可能就会浮躁。
钟夏抱着书过来，和宋颜颜一起学习。
宋颜颜为了考试做最后的冲刺，钟夏偶尔学累了和她聊的还是那些裙子。
好了，宋颜颜已经快把钟夏的话背诵下来了：那些裙子是景薇花钱买的，每一条一万多块钱，景薇真有钱。
*
考试的两天平静无波，刚考完，学生们全都沸腾了，毕竟晚上就是一年一次的校园艺术节。
宋颜颜回到教室里，和同学们一起把凳子搬到教学楼后面的小操场。
各个年级的人都在搬凳子，场面一度非常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