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女配咸鱼了(66)

作者:归去闲人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盈盈站到他的跟前。

心如刀割,如万箭洞穿。

从前的万般躲避、犹豫、克制皆在彼时消失殆尽,只剩一个痛如刻骨的念头——

原来眼前人才是心上人。

他最在意的,其实一直都在身边。

江彻不知道他跪了多久,冷冽风雪中满怀冰冷,令他原本炙热滚烫的血气亦一分分凉了下去。他不知道当时是何神情,想来应该是阴鸷如修罗的吧。否则,何以会在转头时,看到戚氏婆媳和顾柔跪在雪地里,面露惊恐,周遭静寂如死。

他将沈蔻放在冰上,走到戚氏婆媳跟前。

原本活泼明丽的人忽而跳湖自尽,背后怎会没有缘故?

冰冷僵硬的手毫不犹豫的掐上戚老夫人的脖颈,稍稍用力即可捏得对方断气,没问几句,便将沈蔻临死前的言语举动尽数问出。外头的流言蜚语难于追究,戚氏婆媳口中被原封退回的香囊,却从未送到他的跟前。

极度的痛苦与愤怒下,手中分寸全无,戚老夫人命丧当场,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敏锐。

江彻扫视众人,最后掐住了顾柔。

从未有过的阴冷,如极寒冰雪,似坚冰利刃,将她眼底深藏的慌乱尽数窥穿。幼时玩闹、劫后重逢的交情在他掌心尽数斩断,也是那时他才知道,沈蔻曾费了许多心血做成一个香囊,托戚家婆媳送给他。侍卫赶到他帐前时,却被他亲手救出的顾柔拦住,在问明缘故后,假言转交。

但顾柔并未真的转交,还亲写家书至戚老夫人手中,暗中令戚家逼死沈蔻,彻底斩断他的念想。

那样的蛇蝎心肠,与他记忆里的小女孩天壤地别。

江彻步步后退,手指摸向腰间的匕首。

就在顾柔以为留住了性命,欲起身逃离时,森寒的匕首脱手飞出。

锦衣丽饰的身影扑倒在积雪覆盖的冰面上,匕首铮然钉在厚厚的冰层,发出咔嚓断裂的脆响。仆妇们惊恐逃窜,原本厚实的冰面却在慌乱的脚步里迅速裂开、垮塌。沈蔻的身体随倾泻的冰块滑入湖中,他随之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记忆的画面,在这一幕后戛然而止。

脑海里剧烈的疼痛亦随之消弭。

心头却似利刃重重划过,鲜血淋漓,痛得令他几乎窒息。

江彻脚步踉跄,险些跪倒在廊道。

第45章 结局 此生,幸甚。

雪地湖畔, 沈蔻的眼睫轻颤了颤。

被杨固安顿在暖厅里之后,她喝了两盏茶,吃了半碟子银丝糕, 仍未见到江彻的身影。厅中侍女恭敬而鸦雀无声, 她坐得闷了,不由推窗望外。

雪无声飘落, 纷纷扬扬。

整座王府都被笼罩在茫茫银白里, 隔着十余步的距离,窗外竹丛在雪中坠弯。而竹丛之外,冬日里冰封的湖面覆在雪下, 远近皆寂无人影。

这般似曾相识的景色, 轻易勾动旧时回忆。

她站了片刻, 瞧着远处仍没有动静, 索性走出屋子行至湖畔, 寻一块平整的湖畔青石, 铺个厚厚的垫子后坐了上去。雪封的王府很干净,远处的亭台楼阁、花木山石皆成了雪白的小丘, 唯有湖心尚未结冰处能瞧见稍许水色。而周遭风声细细, 雪片落在鼻尖脸颊, 只觉凉丝丝的。

仆妇送来了暖手炉,沈蔻抱在怀里。

比起化雪时分, 其实下雪天倒没那么冷,她戴上帽兜,将身子裹在斗篷里, 抬目望着淡灰色的天空,前尘旧事徐徐划过脑海。

今昔相较,诸事迥然不同。

她的心头一时是江彻冷硬昂藏的身姿, 一时是内侍宣读的圣旨——直到此刻,那封圣旨仍让她觉得不真实。也不知坐了多久,视线里忽然闯入一道熟悉的身影,玄色的披风在雪地里格外醒目,他来得步履如飞,却在踏上架于冰湖的曲廊时,忽然缓了脚步。直到某个瞬间,他似是踉跄着,身体微倾,猛然伸手扶住栏杆。

沈蔻眉间随之轻跳,不由凝眸。

隔着茫茫风雪,她看到江彻缓了片刻,如常踏雪而来。

心底涌起的担忧随之消弭,沈蔻轻舒了口气,仍将两只手缩回斗篷里躲寒,目光在远近雪景间逡巡。

待江彻走到跟前,就只见少女衣裙锦绣,身姿纤弱,斗篷上积了层薄雪,仿若雪中盛开的茶梅,静静迎风而绽。她的脸上瞧不出悲喜,在他走近时,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并未如先前般忙着起身行礼。想来旧事横亘,她触景生情,还在芥蒂前世那样凄然的收场。也难怪他屡屡靠近,都被她小心避着。

从前不明白缘故,如今却已洞然。

脑海里那种抽丝剥茧的痛感在他想起沉入湖底的画面时,再无影踪。心头却仍如虫蚁噬咬,钻心刻骨,痛得他眉头紧皱。

江彻翻身越过栏杆,踩着近岸处冻得结实的冰层,走到少女跟前。

沈蔻的脸颊被风吹得微红,目光落在漆雕食盒,“王爷进了趟宫,想必是探清楚了内情。这道圣旨,能抗而不尊吗?”声音不高,语气也颇平静,然而垂眸盯着脚尖时唇角微抿,终究泄露了深藏的情绪。

江彻眉头紧拧,忽而屈身半跪在她脚边。

这动作实在猝不及防,沈蔻微惊,才想着要跳到冰面避开他这姿势,却见江彻抬起紧攥的右手,轻轻按在她的膝上。旋即,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底不知何时泛起了猩红,分明有波涛暗涌。

“往后在我跟前不必拘于礼数,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想吃什么,也都亲手给你做,凡事都可随心所欲,不再受半点委屈。”他微哑的声音顿了顿,视线定定落在她眉目间,神情里有清晰的痛楚与从未有过的恳求,“从前的事都怪我,别再赌气了,好不好?”

雪落在他的脸上,被温热融化,顺着侧颊缓缓滚下。

他的神情举止皆迥异往常,“从前”二字怕也另有所指。

沈蔻整个人几乎僵在了那里。

她不敢置信,微颤着嗓子道:“王爷这话是何意。”

“我都想起来了。”

“从戚家花厅里头次遇见你,到那天在后院的湖边……”他说至此处,心头剧痛翻滚,眉头拧得愈深,半个字都没再说下去。

沈蔻却已明白了全部。

脸颊唇间的血色迅速褪尽,她藏在斗篷里的手剧烈的颤了颤,满目震惊流露时,喉咙间也霎时干燥起来。

她的身体顺着积雪滑下,试图在冰面站稳,腿脚却似不听使唤,毫无防备的倾身欲倒。她甚至忘了找东西扶,只是死死盯着江彻,任由他抬膝伸臂,将她兜进风雪鼓荡的怀里。

……

沈蔻是被江彻抱回暖厅的。

直到坐在火盆旁的软榻,她的目光仍然死死黏在江彻眉间,翕动的唇间吐出颤抖的字句,“你怎会……”

江彻满目猩红,取壶为她斟茶,却将大半洒在了桌案。

比起沈蔻乍闻此事时猝不及防的震惊,他的回忆是慢慢寻回的,也早就想好了,等记忆尽数恢复,理清所有的来龙去脉,便可与她坦白,打消她如今刻意的躲避与疏远。然而当少女倾身跃入冰湖的那一幕闯入脑海,仍如万钧之锤砸在心上,令他到了此刻都难以平静。

他斟了两杯,仰头饮尽。

好半晌,涌动的心绪才被渐渐压住,江彻清了清喉咙,帮沈蔻解开炭盆旁略嫌闷热的披风,“仲春的时候,我曾去过戚家,看到你跟着仆妇出来,却远远的掉头避开,从别处离开……”低沉的声音落在耳畔,他的手不知何时攥在了沈蔻的小臂,将事情娓娓道出。

从他被噩梦所困,到他渐渐忆起旧事。

抛开从前所有的隐藏与城府,他毫无保留的将整个过程尽数道出。

“……在北边打仗的时候我就明白,其实你早就走进了心里,就算见着面的时候极力克制、忽视,真到了别离的时候,却总魂牵梦萦。我原打算回京后便与你说明白,却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死?”

极为漫长的沉默后,沈蔻终于开口。

眼睛不知是何时染了红,从雾气迷蒙到泪花盈盈,泪珠悄然自腮边滚落没入衣襟,在她侧头觑向他时,更如珍珠断线。

江彻心头剧痛,伸臂将她揽进了怀里。

沈蔻的十指死死攥着衣袖,原本沉默的哭泣,在她开口时变成了强自克制的哽咽。先前决意尘封遗忘的旧事,随着他的声音尽数勾起,有最初的春心萌动、仰慕爱恋,亦有后来的卑微期待,不肯死心。那些事卑微而执着,在大梦醒来后回想,甚至觉得荒唐、不值。但当时藏在心底里的情绪,却也无半分伪饰,铭心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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