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何两家根本不可能打赢这场仗!这样明知是输的仗还不如不打!”
“那就不打。”
“言而无信,皇威不继,后续的变法又当如何?!”
“那就打。”
“打不过怎么办!”
“输赢乃兵家常事,太师不必太过看轻盛何两家,实在不行,稍稍还权给顾尚书也不是不行......”
顾长淮厉声打断:“许太傅呢?!”
褚晚龄漂亮的眼眸弯若牙月,却没有应声。
一对师生就此对峙,东宫中只剩一片风雨欲来的静默。
在这对峙中,顾长淮读懂了褚晚龄的未尽之意。
从他笑意微微、也杀气凛然的眼里。
“你明知道...你明知道......”顾长淮痛苦地闭上眼,“你明知道,因为那个人,我们这四年的变法根本没有动到晁相的根基......你明知道,盛何两家主要的将帅驻守西北,根本不能抽调。”
“要求留下那人的是你,说得过且过的是你,要求临阵换将的还是你......太子,你真当这一切都是儿戏吗?”
褚晚龄微一颔首,状似求教:“学生不懂,还请太师解惑。”
“盛何两家还能用的人,只剩个盛宴,何明月难堪主将,顶多从旁辅佐。如此,他们联合,胜算也不会超过五成。”顾长淮同样眯起眼眸,起身望着褚晚龄波澜不惊的脸庞,“可许一盏就不一样了。四年前,你说一定去接许一盏回朝......她没在等你?”
“看来太师已经猜到了,”褚晚龄笑着起身,他如今比顾长淮更高,垂首俯视向他隐隐跳动的眉心,“那是骗你们的。”
顾长淮浑身一颤。
“你们都以为控制了她,就能控制本宫。——你们以为她是本宫的软肋?”
褚晚龄叹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封寄往梅川的信,不无怜悯地道:“太师,您失策了。”
顾长淮脸色发白。
信封上写,“长生斋许一盏亲收”。
寄信人是顾长淮。
“本宫不会让她再来华都,一步也不行。”他顿了顿,转头看向顾长淮惨白的脸,“三天,让您的人全部撤离梅川。毕竟顾尚书也是挂帅出征的好人选,又正当壮年,您以为呢?”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更晚了好多!!!但其实原计划这个月就能完结了(指存稿箱)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越是临近完结我越能爆肝这月完结肯定没问题的(自我安慰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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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思/
“臣不记得有教您做一个不择手段的懦夫。”
顾长淮修长的手指点在案几上,他低着头,沉积的浓墨映照出半眯的眼眸,笑声冷得像是倒灌的夜风。
褚晚龄没有回身,只是兀自翻动书册,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其中的篇章字句,语气轻淡如风:
“......至多不过,自食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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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丝天光破云时,卫至殷的步伐沉重似铁,而对面的许一盏话音刚落。
她的上一句话是,“你管我是为了谁呢?”
“......”卫至殷闭眼片刻,尽量放缓语气,“你不能总为他活...小心!”
在他眼中,一点锋利的寒芒逐渐放大,贯风袭来,直扑许一盏毫不设防的后背。
——下一瞬,许一盏蓦地回身,侧步避过暗芒的霎时,刻舟剑亦骤然出鞘,贯若白电。
然而未等她仗剑反扑,一记手刀抢先落在她的肩颈处。许一盏浑身一软,难以置信地回眸,眸中盛满卫至殷神色阴沉的脸。
“你他妈......”
卫至殷抬手扶住她趔趄的身形,覆额的长发挡住他暗潮汹涌的眼瞳。
“睡吧。”卫至殷低声说,许一盏受他一击,已经浑身绵软,卫至殷便自顾自地将许一盏扛上肩膀,侧头吩咐,“长生斋从今日起闭门谢客,任何人要拜访斋主,都先将名帖交给我过目。”
一干门徒面面相觑,都是焦急万分,还是许七二胆大些许,主动叱问:“......你、你想把师父如何?”
“不如何。”卫至殷道,“保她的命。”
在他肩上,许一盏的双手犹然握着拳,破碎的脏话从她嘴里往外蹦,方才射向许一盏的那道暗芒早已坠地,原是一支银制的筷子而已。
射出银筷的人影也从檐后窜出——是专司许一盏人身安全的那名暗卫小和尚。
许一盏被他并指点在睡穴,顿觉一阵困意翻涌而上,连卫至殷接下来的话也听得断断续续:“你我制不住她...不管......饿不死就行。”
她的眼皮开开合合,实在难以维持清醒,隐约瞥至许七二满是担忧的脸色,也反应不及该做什么回应。
及至卫至殷对小和尚说:“传信回东宫,问太子下一步命令。”
许一盏心中微动,却再也无力支撑,眼睑落下,光亮就此隔绝。
......是太子。
那倒也算,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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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多不过,自食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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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川的暗信千里加急,送入东宫时,太子正在廊下独酌。
琉璃盏中的琼浆澄澈,宛如夜雨之后涨满的一池秋水,又像某人坦荡无比的一双眼。
褚晚龄凝眸片刻,“退亲”二字映入眼帘,他便一抿唇,压着唇角隐约的上扬弧度,扬手将酒泼在脚边。宫侍连忙引了风氅上前,搭在太子双肩。
太子显然喜不自禁,但还端着架子道:“备些宵夜,本宫亲自送去御书房。”
随后廊回灯凋,留守御书房批阅奏折的褚景深难得又听见宦官传告,太子求见,还带来了一盘糕点。
好儿子,连他父皇不怎么挑食的优点都记得,专带了他最讨厌的桂花糕。
褚景深百忙之中接见了太子,谢绝了半数太子妃候选的太子殿下满脸喜色,主动提起阔别四年未见的太傅,处变不惊的外壳层层剥落,第一句话是:
“——父皇,太傅退亲了。”
褚景深:“?”
太子殿下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过于轻快,又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真是遗憾。”
褚景深:“.........”
你不对劲。
你很不对劲。
尽管他儿子竭力压着嘴角,故作严肃,但他知道,他儿子就是在笑,在狂笑。
但褚晚龄鲜少在他面前露出这么真情实感的神态,以至于褚景深一时间不舍得质问他的真心。
皇帝陛下琢磨了片刻措辞,试探着问:“哪里遗憾?”
褚晚龄痛心疾首地道:“太傅三十有余,还无妻儿,为人学生,儿臣不能不担心。”
“好办,召他回来,朕给他赐个婚。”
褚晚龄连忙摇头:“太傅出身乡野,高门贵女和他并不匹配。儿臣想告一段时日的病假,去梅川......”他觑了一眼褚景深喜怒莫测的脸色:“......帮太傅择一良配。”
褚景深默不作声,心中千言万语,都在神采飞扬的褚晚龄面前铩羽而归,他犹豫许久,还是决定先维护一下两人岌岌可危的父子关系,强迫自己赞道:“好,真是孝顺!”
龙颜大悦,褚景深御笔亲题,迎着褚晚龄熠熠生辉的眸,在儿子额头上朱批了一个偌大的“孝”字。
大孝子、大孝子。方方面面的大孝子。
待到太子殿下谢恩离去,褚景深关怀备至的笑容顿时消失,身边的贴身宦官垂首研墨,不发一言,但他知道,程良是褚晚龄少时最亲近的宦官——也因为程良是先帝最器重的宫侍,褚晚龄和褚晚真都对他较为尊重。
程良也留意到褚景深的目光,慢悠悠地一撩衣摆,礼道:“陛下有何吩咐?”
褚景深:“......”他揉揉眉心,犹豫地咬了一口桂花糕,“程良,你是看着太子长大的,比朕更懂这孩子。”
“奴才也只是略知些琐碎的事务。”
“正好,朕问你一件琐事。”
“您请讲。”
褚景深吐出那口桂花糕,问:“太子喜欢吃桂花糕?”
程良:“......这倒不曾听说。”
毕竟这也太琐事了。
褚景深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继续问:“那他喜欢男人?”
程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