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33)

走近水池,我看着明亮的镜子里摇摆不定的自己厌恶的要命。于是拼命的用清水冲洗着面颊,一遍两遍三遍,我彻底而粗鲁的洗着。每次我洗完,身旁的大婶都想给我递面巾,可我总是不等她上前就开始了下一次清洗。如此这般反反复复不知多长时间,我才停下来怔忡望着镜中素面的自己。伍语侬,这是你,没错。

隔着一个水台站立了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她穿了一件三宅一生黑色灯笼裙,整个人看起来像个不祥的女巫。她的长发比礼服还要黑亮,如瀑布般飞泻在身后,额前紧贴着眉毛剪了一排整齐的刘海。她一直盯着我,眼睛四周画了浓丽的烟熏状。

“朱珠?”我惊叫出声。望着把卷发拉成直发的朱珠,望着妖艳如克莉奥帕特拉的朱珠。

她不回答,只是冷冷的望着我,稍顷,华丽的转身离开。

洗手间的门缓缓关上,我只感觉她那两道冰冷的眸光里面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信息。

“小姐,侬用不用面巾?”大婶终于找到了为我服务的机会殷勤问着。

我恍若未闻,面颊的水珠一颗颗汇聚在下巴尖朝冰冷的大理石地面跌落。

精彩的歌剧到了该谢幕的时候,所有的人华丽登场黯然离开。舞台是坚挺不摧的,冷眼旁观我们粉墨散尽的悲凉。

第24章 第二十四赏

第二天是周末,这个周末阴雨,淅淅沥沥敲打我窗。

CD机里放了肖邦的《雨滴》,剔透的琴音萦绕了一个上午。我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这样的姿势持续了很久。原本和唯一约好了今天上午去给小白买猫粮,可电话在我的手心里攥的发烫却执拗的不肯响起。

他一定很生气。

我懊恼的丢下手机走到窗前,楼下小路寂寥,没有一个走过的身影。玻璃窗倒映出我的苍白落寞,几乎透明的皮肤下血液涌动着。

怎么了伍语侬?做错了事连后果也不敢承担吗?如果唯一从此不再打电话给你,你可以有两种选择。第一,打电话给他。第二,继续自己孤独的人生。哪一种,都不应该是做出一副可怜状躲在窗边妄想唐唯一站在楼下任雨把自己浇的湿透却用火烧般的眼神盯着你的窗。我试图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可它真的很难。

我不能打电话给他,因为不知道自己再次遭遇昨晚的事会做出怎样该死的举动。

我不能继续自己孤独的人生,因为品尝了与唯一相依的滋味。

是的,我是一个胆小的、懦弱的、鄙锁的人。

同样倒映在玻璃窗中的,还有昨晚褪下的小礼服。它挂在衣架上,毫无生气的漂浮半空。‘喵呜’,小白愤怒的叫声响了起来,饥饿的它叼起随意丢在地上的水晶鞋啃咬着。

不论怎样,小白的生计问题还是要解决的。它的主人也许会放弃我,但一定不会放弃它。我蹲下身子轻抚它紧皱的额,“稍等片刻,早餐,噢不,中餐很快送到。”它还是不满意,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闷哼声。我走到衣橱前拿出一件黑色丝棉裙衫套在身上,典型的宫廷领剪裁很好的衬托了我凸显的锁骨和不健康的苍白肌肤。雨并不大,我光着脚穿了一双随意的黑色匡威帆布鞋,优雅与休闲在我身上不和谐的统一着。或许,错误的就是最美丽的。

打开房门,客厅一片寂静。阿诺和绣绣出去了吗?应该是的,不然依着绣绣的鲁莽性格早就冲到我的房间里吵着一起吃早餐了。走到玄关处拿上一把黑色雨伞,我幽灵般的走入雨中。

今天的我异常寂寞迫切的希望置身喧闹人群,于是我走了很远,来到一家大型仓储超市。这里空间大的惊人,商品多的惊人,各色各样的人穿梭不已。我漫无目的的逛着,推车里塞满了东西。除了猫粮,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丢进去。走到一个从来没用过的化妆品柜台前,销售小姐热情地招呼我:“小姐,您的脸太素了,应该抹一点唇膏的。”说完,她拿出一管红的刺目的唇膏给我。“试试看,很衬您。”

我望着镜子里自己发白的唇,重重涂抹上一层殷红。好了,这下子倒更像个吸血鬼了。我满意的笑笑,对她说:“给我一支新的。”

销售小姐抿着唇诡异一笑,迅速给我拿了一支。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她轻扬恶毒的嗓音:“再见,伍小姐。”

我身子一僵,回转头紧盯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姓伍?”

“很简单啊。”她的眸光透射了毫不遮掩的鄙视。“您到报亭随便买一份今天的报纸或杂志翻翻看就知道了。”

什么?

我本来就不温暖的身体冰彻起来,推着推车仓皇朝收银处奔去。层层叠叠的货柜在我面前摇晃起来,大得惊人的超市过道变成了迷宫。我拼命的走啊走啊,却怎么也走不出去。额头上的冷汗一颗颗往外冒。刚才看起来还和蔼可亲的老者、天真可爱的孩童、幸福甜蜜的夫妻、打扮时尚的学生、态度殷勤的工作人员此刻都狰狞起来。他们咧着牙齿望着我,好像我是一个多么该死的女人。

为什么我走不出去?为什么走不出去?我慌张的乱撞,直到迎面撞上一个人。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他扶着被撞的腰蹙眉望着我。表情先是不满尔后是惊艳下的诧异。“这位小姐,这里是超市,走路怎么也这么急?”说着说着,他竟温和的笑起来。

“你认识我吗?”我没头没脑的问道。

他一怔,进而闪过一丝自信的神情:“不认识,但是,我想很快就认识了。我叫……”他从衣兜里掏出名片想要递给我。

“对不起。”我迅速的道歉,转身离开了。刚才在我眼中很不正常的一切终于恢复原貌,我知道一切不过是我的心理作用。深吸一口气,我终于准确的找到了收银台。付款的时候我付下腰从堆的像山一般的推车里翻来覆去的找,终于找到了猫粮和唇膏。我高举着那两件商品对早已等得不耐烦地收银员说道:“我只要这两个。”当时,我身边所有的人都像看到了一个疯子。

我飞奔出超市,用雨伞遮着自己的脸。街口有一个报亭,我站在那里四下看着,竟不知买什么好。

我的照片到处都是!穿着漂亮的礼服与秋鹏纠缠,蜷缩在唯一的怀里哭泣,我和唯一在门柱后的拥吻。每个杂志的标题都大同小异,意思不外是:千秋世纪董事长的情人玩弄情术,同时将MQN董事长收入石榴裙下。除此之外,年初情人刺杀事件的照片资料也被翻了出来一并印在上面。

买杂志的是一个中年瘦削男子,他抽着一支廉价的烟正专注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书。大概是我站的时间太久了,他不耐的抬起头。“喂,看了半天了,买不买啊?”话音刚落,他的眼睛暴突出来,赶忙低下头看看杂志再抬起头看看我,如此反反复复了好几遍。

我转身走进雨中,身后,那男子的话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居然是她呢。果然是不错的货色……这辈子没钱……总是玩不起喽……”

雨滴噼噼啪啪的打在伞上,我只嫌它下的不够凶猛。

照片照得不错。我躺在热腾腾的浴盆里苦笑冥想。

回到家,慌乱着给小白弄妥食物后我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泡在热水中。当时的我凉透了,浑身没有一丝热气。

那些应该是朱珠的杰作吧?在夜里不用闪光灯却能抓拍到如此精确的照片,证明朱珠的摄影水准当真一流。她是怎样按耐住被嫉妒吞噬的心冷静调好光圈和速度按下快门的?真是让人佩服。

阿诺和绣绣一直到很晚才回家。一回来他们两个就钻进了各自的房间。我终于从泡了六七个小时的浴盆中钻出来光着脚围着浴袍站在绣绣房门口发呆。他们大约是不知道该跟我说些什么吧?

第二天我打电话请了假,拜托秃头老板派人替我几天。他很爽快地答应了,甚至不需要我叙述原由。我比小红还懦弱,缩在自己的壳里不肯面对外面的世界。三天了,我躲藏了三天。这些天,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我的存在。阿诺绣绣避开了所有会碰到我的时间。唯一,真的再没有打过电话给我。

每天我都觉得浑身冰冷,于是着了魔般整日泡在热水里。

不能再泡下去了!第三天的下午我躺在浴盆里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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