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瑾道:“如何?”
林纪年:“朕可以收养一个。
他看着天色,忽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等他长大了,让他继承皇位,咱们俩去游山玩水。”他不知想到什么,眼晴柔和下来,“还可以再收养一个小姑娘,在皇宫内也不必拘着她,她所想干什么,直接去做,不必有所顾虑。”
裴怀瑾看他侧脸,眸色清亮,神情一动。
他刚要说着什么,忽见天穹大亮,无数孔明灯隔岸而起。
“子渊。”
裴怀瑾喊了他一声。
林纪年刹那回首,焰火漫天,映在他的侧脸。
火树银花不夜天。[1]
经别已久。
不及故人回眸。
林纪年微抬首,看向天穹,万千灯火映照在他眼中。
“一愿怀瑾千岁,二愿国运昌盛,,”他看着孔明灯说,“三愿与君白头,岁岁可回首。”
裴怀瑾指尖一点点捏紧,在这三句话里失了神。
林纪年笑容不减,吻在他侧脸,又欲来牵他的手。
两人相对而立。
他脸侧有风掠过,指尖触着温暖,忽然觉得这人间似乎也不错。
只是这般氛围却没有持续太久。
一瞬间,树梢狂摇,有风乍起,一只长箭破空而来。
裴怀瑾瞬间回神,他又急又快喊道:“子渊!”
林纪年在喊声中微侧开身子,长箭堪堪擦过他的发梢,一截断发掉在地上。
裴怀瑾面沉如水,冷眸傅霜,他围着林纪年左右看了几圈。
“没事吧?”
林纪年惊魂未定,缓了一下,道:“没事。”
裴怀瑾稍放下心:“这儿不安全,得抓紧离开。”
两人敢动了一步,一群黑衣人围了上来。
那群人长刀傍身,凶气大显,很显然是来者不善。
裴怀瑾把林纪年拉在身后,微微安抚他说:“没事,我在,别怕。”
林纪年心下一稳,面色不变:“不怕。”
他冷眸扫过众人:“是谁排你们来的?”
为首的那个不答他的话,反而怒道:“狗皇帝,拿命来!”
既然知道他是皇上。
这就是冲他来的了。
林纪年手紧握着轮椅,心思百转,却见那长刀已至胸前。
“裴怀瑾!”
那刀被人拦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老板的地雷和营养液。
章节过渡一下。
[1]柳亚子《浣溪沙》。
第65章 殿前欢(十六)
正月十五刚过, 群臣战战兢兢上朝,头一次见小皇帝发如此滔天大火。
裴将军于彼岸桥遇刺客,身受重伤,黑衣人被逮捕之时, 皆咬舌自尽, 没留下个活口。
林纪年在一口郁气埋在心底。
谢汀安被搁职后, 荀子良成了首辅。
“皇上息怒, ”他抬袖, 擦了擦额前汗,“臣等定尽快查清刺客身份。”
林纪年面若覆霜, 眉眼冷冽, 怒道:“七日为限,若还是查不清, 你们这群人也不要干了!”
大臣们惶恐, 低头齐声道:“臣等遵命。”
林纪年甩袖而去。
小福子手中拂尘甩, 尖声喊道:“退朝!”
说完,急忙跟了上去。
寝殿内, 太医站在帷幔外。
林纪年疾步而来, 急声问道:“情况怎么样?醒了吗?”
昨日,刺客长剑刺过,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却见裴怀瑾身子转, 快速的挡在身前。
耳边能听见布料的摩擦声。
他不可置信的望了过去, 鲜血污了他的双眼。
暗卫闻声而来, 原本他们跟在不远处,见皇上和将军举止亲密,便退开些距离。
等他们听到动静, 赶过去时,裴将军胸前衣襟以被鲜血浸湿。
“情况不太好,”太医不敢看皇上的脸色,低头战战兢兢道,“失血过多,直昏迷不醒。”
林纪年也知道裴怀瑾受的伤很重,他没为难太医,撩起帷幔坐在龙榻上。
“裴怀瑾,”他看他苍白的唇色,轻声喊道,“裴怀瑾,醒醒,听得到朕说话吗?”
裴怀瑾眉心轻皱了下,依旧紧闭着双眼。
林纪年低头看了会,眼中闪过丝痛色。
太医担忧说:“皇上,裴将军已经昏迷了天一夜了,各种法子也试过了,若是今晚再不醒,恐怕……”
“嗯,”林纪年睫毛颤,他明白太医的意思。
他愣了须臾,似乎走了瞬神,半晌秉退了四周的宫人,“你们都先退下吧,朕个人在这儿……就行。”
脚步声逐渐离去,房间内只剩他们两个人。
安静的可怕。
林纪年洗好帕子,放在他额前,手指轻点过他面部的轮廓。
“你说你傻不傻,”林纪年道,“把兵符交给我就算了,如今命也不要了吗?”
当然没人回答他的话。
裴怀瑾似乎陷入了某个魔障,整天都在说胡话,他胸前的纱布渗出了血,太医换了好几次。
太医面色犹豫几次欲言,都被林纪年堵了回去。
他目色平静的看着裴怀瑾的侧脸,坚定道:“放心,他会醒过来的。”
他怎么会舍得如此离开。
终于,在傍晚的时分,裴怀瑾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他睁眼,觉得身上微沉,向下望去,就闯入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自裴怀瑾受伤后,林纪年没有闭过眼。
视线相触的那一刹那。
两人谁也没先开口,静静地看着对方。
有些情感,无法用言语表达。
眼神了包含一切。
直到小福子端着铜盆来换水,惊喜道:“啊,裴大将军醒了。”
林纪年才慢慢移开眼,不冷不热的撩起眼皮,看了他眼。
小福子立刻发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露出一条缝,轻声道:“皇上,要请太医进来吗?”
“去吧,”林纪年颔首,目光又转到裴怀瑾身上,见他欲起身,道,“你先不要动,让太医给你看看。”
裴怀瑾动作间,拉扯到了伤口,见小皇帝望了过来,他神情微妙的动了下。
虽然小皇帝神态与平日里无异,但是他清楚的认识到。
小皇帝生气了。
似乎……火气有点大。
于是,从来没有看过别人脸色的裴大将军,头一次听话,乖乖的又躺了回去。
*
五日后。
彼岸桥刺客案有了眉目。
荀子良作为首辅,上报此事,他拱袖行礼道:“皇上,已查清刺客身份。”
这月下来,小皇帝已没有以前半点傀儡的影子,霸王之气尽显。
“嗯,”他腰背挺直如兄,眉目威严,“何人。”
荀子良停了半晌,组织言语,犹豫道:“经查证,那群刺客皆为衢州人,不过只是寻常江湖人士,并无特殊身份背景。”
“衢州?”林纪年疑惑道,“寻常江湖人?”
他原本以为如此胆大之人,该是死士或者前朝遗孤之类,竟是寻常人士?
此事为何?
他想不明白。
林纪年凝眉道:“此信可准?”
荀子良道:“绝对准确。”
林纪年又问:“可知为何。”
荀子良道:“尚不知原因。”
林纪年:“查。”
裴怀瑾半靠在床侧,胸口的伤口依旧偶尔会裂开,还没有好利索。
以往只是不能离开轮椅,如今成了离不开皇上的龙榻了。
当然,这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除了平日里催促吃药,小皇帝绝不给他多说一句话。
裴怀瑾知道这是还在生闷气呢。
活了二十几年的大将军第一次犯了难,他自幼读书只学谋略诗赋,哪里学过哄人。
难办。
他正发愁,倏然听到外面传来几声响动,雕花的红木窗旁,雪白的信鸽绕了几圈。
他瞳孔微沉,刚要指使宫内伺候的小太监把鸽子放进来。
只修长白净的手伸了过去,在裴怀瑾的眼皮子底下截了胡。
小皇帝穿着龙袍走了进来,眉眼清冷,鸽子已经扑腾几下飞走了,手中只捏着管信件。
裴怀瑾:“……”
小皇帝不冷不热道:“朕还当裴爱卿寂寞,早早下了朝便慌忙赶来。原是朕自作多情了,裴爱卿如此忙碌,朕料想也不会寂寞。”
裴怀瑾:“……”
他不善言辞,愣是被能说会道的小皇帝怼的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