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甲+番外(29)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贺熙华顿了顿,“只可惜我一直避嫌,不曾结交内侍,不然若有娘娘身边的人递上几句话,定然事半功倍。”

“你是太后的亲侄孙,比起大将军和贺熙朝来更为亲近,你六百里加急递一封信去,也无人敢说你什么。”

贺熙华摇了摇头,“祖宗家法,外臣不得勾连内宫,更何况后宫不得干政。”

话音未落,孙熊就笑出声来,“开国皇后兼着尚书令,还说什么祖宗家法?”

他眉眼之间尽是对这四个字的不屑,很快又慢慢隐去,“不过你说的对,很多事情,只能做却不能说。所以不能直接劝谏太后,你预备怎么办?”

“一方面,我会暗示扬州刺史就大明寺之事上折子,另一方面,家父不是还兼着殿中监么?他时常进宫,彼时帮安保良美言几句,娘娘定然记在心上。”

虽是曲折了些,却也合宜。

孙熊点头道:“毕竟黄河河道改也改了,也不急在一时。是要我去扬州送信么?”

贺熙华按了按额心,“先去大明寺看看那观音像和长明灯如何了,然后再去刺史府送信,顺道向扬州借点粮。正巧近来连绵阴雨,你去金陵还得渡江,不如送完信后直接去金陵,待你考完了,再回泗州。”

孙熊蹙眉,“可如今这边……”

转念一想,就算是贺熙华都未帮上大忙,自己留下来,也未必有用,还不如先去扬州,顺便打探贺党近来的动向。

“我让周俭昌与你同去,借到粮后,他立即归返泗州,你则去金陵。”贺熙华看着他笑了笑,“事出突然,本来我应多与你说说乡试之事,如今却也来不及了。这样,你们用了午膳就出发,我给你们一些银两,你们各带一些,这样就算路上有差池,也可有个退路。”

“谢大人。”孙熊想到半个月后的乡试,心中难免忐忑,又觉得临淮在此危难之际,自己要去赴这一场鸡肋般的科举,并无太大意义。

贺熙华似是看出了他的顾虑,缓缓笑道:“秋分而潜渊,春分而登天。对寒门士子而言,要一步登天,唯有鲤跃龙门一道。难道你不想跃过那道龙门,一朝化龙吗?”

孙熊垂着眼睑,笑笑,“有的人生而龙凤,有的人生而鱼虫,这有什么好争的呢?与我而言,科考不过是挣碗饭吃,有个出路罢了。大人你不必为我担心。”

贺熙华看他,起身走到平常锁着的官帽柜前,取了随身的钥匙打开,拿出一个小布包,递到他跟前:“当年我会试时,便用的这套笔墨,如今将它送了你,给你添点彩头。”

孙熊打开,笔是湖笔,砚是端砚,墨是徽墨,纸是宣纸,样样都是上好的东西,立时推拒,“这是大人心爱之物,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哪里能收?”

贺熙华重新又包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便收下吧。”

他抬头看着孙熊,神情严肃,“我有几句话,你务必要记好,第一,去了扬州,见了刺史大人,不管他问什么,你都实话实说,可若他不问,你也不要全说;第二,他之后若是要殷勤留你,你也不要久留,两天之内,一定要离开扬州,前去金陵赴考;第三,到了金陵,不管你听到什么消息,你都不要回来。听到没有?”

孙熊双眸猝然抬起,“你这是何意?要出什么事了?”

贺熙华按住他的肩膀,脸色是从未有过的端肃急切,“总之你就记住这几句话,其余的都不要管,听到没有?”

孙熊只觉悚然,又听贺熙华道:“你也知我是太后的侄孙,定然不会有事,勿要担忧。”

孙熊心乱如麻,可当他目光扫到贺熙华桌上的印盒时,又渐渐冷静下来,最终低声道:“你也要善自保重……不过是场洪水,别让自己折损进去。”

贺熙华点头一笑,“我省得。”

彼此似乎也再无多少话可说,孙熊向他略施一礼,便匆匆离去。

待他离去后不久,贺熙华在桌后坐下办公,有几名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公子,有可靠消息,姓傅的似乎要发难,可要小的护送公子离开?”

“不必。”贺熙华冷声道,“你们静观其变,若是用得到你们,我自然会与你们说。”

“是。”

贺熙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其中一人,“这封信,你务必要交到国公世子手上,记得,万死也要亲自送到他手里。”

“万死不辞。”

贺熙华点了点头,将他们挥退,又等了半个时辰,周俭昌进门了,“大人,听闻你要我与孙秀才一起去扬州送信?”

贺熙华点点头,“不错,我预备向扬州借粮,待你们送了信,孙秀才去了金陵,你便押粮回来吧。”

周俭昌虽觉得讶异,但仍领命,又听贺熙华道:“你要时刻留意孙熊的动静,你也知他不乐意科考,若他中途要逃,你便将他押送至金陵,再运粮不迟。”

“啊?”周俭昌十分诧异,心道孙秀才这么不愿去乡试,为何还埋头苦读?

贺熙华定定看他,“总之,务必要确保他到金陵。”

见周俭昌应了,贺熙华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声:“如此我方不是千古罪人。”

第40章 第七章:故人相逢

泗州离扬州不远,孙熊与周俭昌行舟不过两日便到了。考虑到再过半个月,孙熊便要去金陵江南贡院赴乡试,周俭昌便不断催促孙熊尽快拜会扬州刺史。

“扬州刺史是谁?”天下九州数百刺史,孙熊当然不可能尽数记得。

周俭昌想了想,“行前贺大人对我说过,是颍川国公世子赵之焕。”

孙熊一惊,“什么!”

先前他便怀疑贺熙华已料定他身份,将他差遣至扬州,恐怕就是为了让他与赵之焕见面,这哪里是让他千里走单骑,简直是对着赵之焕白帝城托孤啊。

“大人到底有没有和你说过,泗州要出什么变故?”

周俭昌冷着脸不为所动,“我曾是军人,只服从军令,如今我只知送你到扬州和金陵,不论泗州如何,都不是我该过问的。”

虽知他秉性,孙熊还是给气笑了,“好好好,也罢,我这就遂了你们的意,现在就去见赵之焕!”

于是,他二人午膳只在扬州的面摊上用了碗阳春面,便直接叩响了刺史府的大门,递上拜帖。

很快,便有人讲他们引入堂内。孙熊陡然想起当年他院试时,贺熙华就曾来拜谒过扬州刺史,当时没留心问,想不到当时找的便是赵之焕。本朝赵氏向来超然,在历代党争中置身事外,想不到竟和贺党的贺熙华有私交,实在令人费解。

在正堂小坐一会,就有着青缎子背心的家仆前来端茶送水,对一身布衣的二人并无任何不屑之态,比起狗眼看人低的贺省不知高上几许。

孙熊心中暗自慨叹了数百年世家和数十年豪门的差别,就听那家仆低声道:“刺史大人到。”

再抬头一看,便见一着暗色蜀锦常服的清隽青年缓步走来,对他二人拱手见礼,复又在主位上坐下,“小贺大人差二位前来,所为何事?”

孙熊起身,“大人有机密书信,命学生亲手交给明公。”

“学生?”赵之焕抬眼看他,饶有兴味。

“回大人的话,学生有秀才功名。”

赵之焕点头,“啊,难怪着你来送信,正巧赶上乡试。”

他打开密信,一目十行地看完,点头道:“泗州大水之事,本官早有听闻,扬州与泗州本就为邻县,地缘相近、人缘相亲,历来守望相助,既然贺长史向本官求援,本官自然没有袖手旁观之理。”

他看向周俭昌,“这位壮士,我立即请司马带你去粮仓清点,还请这位孙秀才留下,本官想详细问问泗州之事。”

周俭昌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先去点粮,你别走远。”

孙熊点了点头,“还在先前那面摊见。”

“受贺长史所托,本官先前搜罗到一套孤本,想请秀才转交贺长史,不若秀才随本官去书斋一趟?”

“乐意之至。”

跟着他绕过一精巧的小园子,进了一把手严密的书斋,赵之焕将护卫尽数挥退,随即掀开衣衫下摆跪了下来,“臣赵之焕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十余字实在太过熟悉,又太过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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