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宠信莫延今,一直视他为左膀右臂,莫延今被任命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后,便替今上铲除了许多异党,今上龙颜大悦,便将这个宅子赏赐了他。
此事一出,自是引得众人喧哗,一个阉人罢了,他也配?然而经此一事,见识过莫延今的铁血手段后,便无人敢质疑。
李矜然所在的木兰院同莫延今所居的紫竹院相距甚远,如今她还是劳累不得,索性命人抬了顶小轿子,送她过去。
穿过垂花门,便见一个花园,里头花团锦簇,假山流水,碧绿翠石,粉嫩娇花点缀其中。不远处一个精致的楼阁挺拔而起,阁上雕栏画栋,粉幔披垂,清风吹拂而过,微微晃动,想来确实是赏花的好地点。
府邸占地面积太大,庭院深深,一重接一重,且甬路相衔。李矜然对于方向不是很敏感,常常走错路而不自知,若是让她一人去找莫延今,可能转到天黑都不一定找得到。
她默默叹了叹气,索性去哪都有人陪着,不然还真挺麻烦。
思绪间,她已然来到了紫竹院外。紫竹院位置优越显赫,青砖红瓦,远远望去,都能感受到它的端庄大气。
院门上挂了个匾,“紫竹院”三字赫然立于其上,字体潇洒,遒劲有力。
李矜然下了轿,缓缓走到院门外,甫一走近,便被守卫拦住了。
那名守卫恭敬行了个礼:“李大小姐,可是来找督公的?”
李矜然点了点头。
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此事想必早就闹得沸沸扬扬,府邸中的人都认得她也是理所当然。
“督公如今不在,还请小姐另寻时间再来。”
“既然他不在,我进去等他便好。”李矜然装作没有听见他的后半句话,含笑看向他。
“可是……”那名侍卫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要进入紫竹院必须督公允准方可,小姐若有督公的令牌也是可行的。”
李矜然脸色僵了僵:……她怎么可能会有这些东西,昨天不过是她单方面决定的事情罢了。难怪莫延今不阻止她,想来是在这等着。
李矜然不放弃,弯了弯唇角,开始睁眼说瞎话:“我昨日已经同督公约好,今日过来寻他,督公也已经应允了。”
侍卫闻言,脸上开始犹豫,似是在思考她话语中真假,该不该放行。
“至于令牌这事,想来是督公忘了,便没有给我。”李矜然暗中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探寻道。
侍卫默了一会儿,似是下了决心,拱手向她行礼:“李大小姐,多有得罪,属下实在不能放您进去。”
“这样啊……”李矜然垂了垂眼皮,神色很是低落。
她有些失神地朝紫竹院里头望了一眼,而后重新看向这名侍卫,努了努嘴角,强颜欢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再寻个时间过来吧。”目光中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不再多言,默默转身,随后飞快朝扶着她的小姚眨了眨眼睛。
小姚瞬间收到暗示。
李矜然朝前慢慢走了两步,就在此时,她突然停了下来,娇小柔弱的身躯开始摇晃,她抬手抚了抚额,紧接着便体力不支般倒了下去。
小姚大惊失色,连忙接住她,尖叫道:“小姐,您怎么了?快醒醒,您别吓奴婢啊。”
方才那名侍卫见状,连忙走了过来,只见李矜然脸色煞白地靠在小姚怀中,眉头紧皱,虚弱不已。
小姚见他过来,着急道:“快,快让我扶小姐进去休息。”
那名侍卫脸上同样挂着担忧,“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小姚怒斥,“我家小姐重伤未愈,若出了什么事你们耽搁得起吗?”声音愈渐严厉,“就不怕督公怪罪下来?”
那名侍卫闻言,思量几番,又想到李矜然虽身份尊贵,却一直有礼,方才也没有为难他,这般想着,便不愿再阻拦,当即便令人放行。
小姚见状,急忙扶着她进去。
边走边不忘演戏,“小姐您别吓奴婢,可要快些醒过来啊!小姐……”
直到进了紫竹院里头,确保外面的人看不见这里的情形,小姚才将她“叫醒”。
“小姐,没人了。”小姚低声道。
李矜然悠悠睁开双眼,朝四周打量了一番,见已经顺利进入,瞬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朝小姚竖了竖拇指,挑了挑眉,夸奖道:“干得漂亮!”
小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即又担忧地朝李矜然看去:“小姐,您真没事吗?”别说那个侍卫了,刚才她也有些被吓到。
李矜然捏了捏她的脸,“当然没事啦!不过是骗他们罢了!”怪只能怪她演技好喽。
随后往里走去,进了正厅后便挑了张椅子坐下。
也不知道莫延今什么时候才回来。
如今已然正午,她摸了摸肚子,开始饿了。来的时候没有用膳,就是为了能够留在这蹭饭,交流交流感情。
李矜然瞥见身旁有个茶壶,便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抿了一口,有些凉了。
等了好一会儿,仍旧不见莫延今,开始左顾右盼起来。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这样,外头突然响起一连串脚步声,脚步声浑厚有力,一听就是习武之人的。
李矜然欣喜地站了起来,往外走去,只见莫延今身着寻常黑色便衣,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走到她跟前,蹙了蹙眉,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李矜然弯了弯唇,巴掌大的小脸挂着甜美柔和的笑容,美眸微眯,“来赴约呀!”
第14章 用膳
莫延今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说“赴约”的女子,但明明先前他就没有答应过,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
小姚一见他回来了,便很有眼力见地退了下去。
是以如今只剩二人。
莫延今不欲与她多费唇舌,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说:“既如此,那李大小姐请说。”
李矜然见他有些急切,很明显不想同她多待,也不在意,眨了眨眼睛,明亮的瞳仁满是无辜:“可是督公,我在这等你好久了,有些饿了。”
莫延今:“……”
“我来之前尚未用膳,”她装模作样地往外瞧了一眼,只见外头日光正盛,“您瞧瞧,如今都已晌午了,是时候用膳了。”
莫延今仍旧不发一语,狭长的双眸饱含打量的目光。
李矜然见他这般冷漠,白皙的脸颊渐渐显出了些许委屈,随后缓缓垂下头,一副受伤的模样,小声嗫嚅:“既如此,那我回去用过膳再来找督公好了。”
说完,重新抬头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恰好同他对视,她的心不可控地“咯噔”一声。只见莫延今正神色晦暗不明地牢牢看向她,可那双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的眸子却又异常冷静,仿佛能够刺破人心,看穿她心中所想。
李矜然蓦地收回了视线。
妈呀,吓死她了!这人怎么越看越让人觉得瘆得慌!
她冷静了几秒,随后深吸几口气。
稳住!
再次继续刚刚没有演完的苦情戏,“那督公……”神□□言又止,顿了顿,“我先告辞了。”本就娇柔动听的嗓音此时却染上了点难过的意味儿,再配上那想看他却又有些胆怯的眼神,与此同时还夹杂着期待……很好,活脱脱一个白莲花!
她觉得自己的演技又进步了!
李矜然见他仍旧面无表情,不再多待,迈着小小的步子慢慢从他身旁擦肩而过,摆动的衣袂不经意擦过他垂在身侧的手,柔软顺滑的触感停留在他手上,经久不去。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面上神色不复方才的委屈造作,开始涌现出淡淡的焦急之色。
怎么还不喊她!真是的,急死人了!
就在她就要迈出大厅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回来。”阴柔的嗓音不知为何总感觉像带了些许沙哑的意味儿,声音有些细尖,而这两字却仿佛放在嘴中嚼了许久才喊出来。
李矜然莹白如玉的耳朵轻轻动了动,嘴角瞬间噙起一抹得胜的笑意,即便她现在开心得恨不得原地跳起,但为了维持方才的人设,还是尽职尽责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轻柔地转过去。
她低低唤了一声:“督公,怎么了?”脚步仍旧停留在那儿,似是不敢过去。
莫延今冷漠淡定地睨了她一眼,默了一瞬,道:“没听见的话便回去吧。”而后漠然转身往里走去,丝毫不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