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矜然听到这话,心中不自觉地泛起紧张,手上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帕,目光一直落在李光霁身上。
李矜呈倒是不似他们几个一般,姿态慵懒地坐在椅子上,犹如一个看客般将自己置身事外,饶有兴致地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结果如何,不过是看他爹态度如何罢了。
不管之前还是现在,他都是不希望他唯一的姐姐嫁给一个太监的,这一点从来都没有变过,至少现在都没有变过。
可若是她不能同他在一块儿,伤心难过的还是她,他同样不忍看到那个画面。所以,他还是不插手为好,还是让他爹自个决定吧。
李光霁朝他睨了一眼,冷哼一声:“成全?你可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矜然又是什么身份?”
李矜然一听,心中立马急了,刚想出声说话,却被莫延今一个眼神安抚了下来,示意她先不要开口,一切有他。
李矜然想了想,也知自己太过心急了,这个时候她确实不宜插口,还是先看看再说。
莫延今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异色,坦然自若地直视向他,不骄不躁地说道:“自是知晓的。”顿了顿,“矜然身份尊贵,而我不过是一个太监罢了,我自知我配不上她,可是……”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她太好了,好到我一想到她要离开我,我便……心如刀绞。”
李光霁:“我女儿的好我这当爹的自然知晓,可你……”他满脸质疑地看了他一眼,“难道就只是因为她好,你才要同她在一块儿?”
莫延今果断地摇了摇头:“并非如此。”随后朝对面坐着的李矜然看去,“矜然的好,于我而言,并不算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我心悦于她,仅仅只是因为她这个人,所以纵使她再不好,我还是心悦她。”
李矜然从未见过他如此直白大胆地示爱,一时间竟是心跳加速,羞得她面红耳赤,心中同样感动不已。
李矜呈听到这话,身子不禁颤了颤,只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满脸嫌弃地朝莫延今瞥了过去。
李光霁瞧见自己女儿这般娇羞的模样,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看向莫延今的眼神也更加不满。
“那又如何?”李光霁冷声道,“身份地位就摆在这里,你永远也跨不过这道横隔在你们之间的天堑,你不能给我女儿一个圆满的婚姻生活,你不能让她拥有寻常女子该有的婚礼,你甚至不能把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公诸于世,你还会让她站到风口浪尖的地方,受世人侧目。
你既口口声声说心悦她,那你怎么可以忍心让她承受这些?你若是真的心悦她,把她放在心上,你就应该离她而去,让其他有能力的人来照顾她。”
李矜然虽然知晓她爹说这些是为了她好,到这些话也未免说得太狠了些。她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莫延今的眼神黯了下来,一颗心都在抽痛。
刚想出声说她不在意这些,李光霁却突然一个冷厉的眼神打了过来,李矜然无奈,又只能将话咽了回去。
莫延今想了想,继续道:“公爷所说这些,我早已考虑得一清二楚,起初我也想着不若就此作罢,矜然但凡寻个门当户对的好儿郎,都不必经受这些本不由她受的苦,可公爷,我即便疏远她千万次,再见到她,我还是不受控制地想朝她靠近。”
李光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既然心里门清儿,却还是这般做,不是自私是什么?莫延今,你手上沾了多少事,你自己知晓,你又如何敢保证矜然跟了你不会受你牵连?”
莫延今自嘲地笑了笑,“公爷说得对,我确实是自私,自私地想要矜然不顾一切永远陪在我身旁。”说起这些,他的脸上显而易见地浮现出一抹愧疚,可眼底却是沉浸着一股不管不顾地坚定和决绝。
“不过还请公爷放心,矜然在我眼中,比我的命还重要,不管我做了什么,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会永远护着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地伤害。她若出了什么差错,那我这条命,不要也罢。”
只要有他在一日,谁也别想伤她分毫!
李光霁没有吭声,闭了闭眼,暗自思索一番,随后才掀了掀眼皮,目光冷厉地盯向他:“倘若矜然她日想开了,想要同别人相守,你会如何做?”
李矜然不能插话,突然听见她爹这么一问,她也情不自禁地看向了他。虽说这种事不可能出现,但她还是想知道,他会如何做?
莫延今没有立即开口,沉默许久,过了好一会儿才苦笑几声,而后朝她看去,深邃的目光中满是依恋,还有隐忍着的,蓬勃的爱意,良久才道:“若是真有那一日,实不相瞒,我也不知晓我会如何做,我预想了千百种可能,即便互相折磨,也要将她绑在身旁,不让她离开,或者杀了那人……”
顿了顿,“可想到最后,我忽然发现,任何事都比不上她安好!若真有那一日,她只需同我说一声,我便会放她离开。”
第86章 同意
这些话清清楚楚地传入了李矜然耳中,李矜然此时已经不知道她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了,只是觉得心中的暖意如喷泉般一直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交叠在一起,热得她心头发烫,以至于连带着她的双眼也变得滚烫起来,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有些模糊。
她想,她可能真地永永远远都要栽在他手里,再也逃不开了。
莫延今其实没想要煽情,只是将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给说了出来,如今瞧见李矜然明明是高兴的模样,却偏偏瘪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便不禁觉得既好笑又无奈。
她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他感动了,太容易满足,也是不好的,他还可以对她更好!
原先李矜呈确实一直抱着看客的心态,此事究竟如何,全由他爹做主,他不参与。可如今见莫延今全程态度良好,姿态真诚,尤其是刚刚那番话,讲得这般情真意切,他都不禁有些开始动容了。
然而即便李矜呈觉得动容了,可李光霁仍旧如铁石心肠一般不为所动,就连脸上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就在李矜呈同莫延今深情对望,周遭气氛渐渐开始升温之际,李光霁蹙了蹙眉,冷声道:“空口无凭,谁又能知晓你所说是真是假?”
原先沉浸在满心感动和欢喜的李矜然乍然一听,不禁皱了皱眉头,开始觉得有些不满了,她爹这么做是不是过分了些。
可她若是贸然开口,又好似不太好。
正在她纠结着要不要出声劝几句时,莫延今突然开了口:“我能理解公爷心中担忧,所以,为表诚意,证明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同矜然在一块儿,我特意准备了一份东西,交给公爷。”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他从镶金丝的袖口中掏出了一个信封,信封的厚度倒是不怎么厚,但也是能瞧得出里头装了些东西的。
莫延今站起身来,将这封信呈给了李光霁,脸上神色倒是如往常一般,没什么波澜,只是说出口的话语却无比郑重。
“他日我若伤了矜然一分一毫,这个东西,任凭国公处置。”
李光霁听他这话,虽然没有说什么,却也能从他的话语中听得出他手上这封信的重要性。
莫延今一将东西递给他,便回了原位上,神色淡然,瞧不出什么端倪。
李光霁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而后才面色郑重地将这封信打开。
他从中拿出一小叠纸,纸上写满了乌泱泱一堆字,不过是大致瞟了一遍,李光霁心中便已明了,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脸上神色也慢慢变得沉了下来,可若仔细看去,却又能瞧得出,他的眼底分明掺杂了一丝放心,意味不明。
没再多想,迅速将这些纸塞了回去,随后若有所思地掂了掂手中的东西,不重,可其中含义却不言而喻。
坐在另一侧的姐弟二人则面面相觑,完全看不明白他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是有什么事他们不能知道的吗?
大厅中的气氛再度沉默下来,几人都没有再开口。
良久,李光霁才轻声开口:“本公近日新得了瓶三十年的花雕,督公若今晚无事,便留下来陪我饮一杯吧。”
莫延今扬了扬唇角,恭敬应声:“是。”
李光霁没有再理会他们究竟如何,起了身便往外走去,他要回去好好歇歇,平复平复心绪。方才说的那句话,差点用尽他毕生的力气,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