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易谣转过头,听见她的话又看了陆景年一眼,笑着说:“是挺帅的,而且作为一个医生实在是太年轻了点,我之前一直以为能做医生的都是上了年纪的。”
“证明他有本事啊。”小倩像老人般发出感慨:“要是我没结婚,我就追他了。”
易谣惊讶了一秒,后来想起来小倩现在才25岁,比她还小一岁时,不由得讪讪一笑。
“我家的那个没本事,挣不了钱,还得靠我来挣学费,我自己都不知道当初瞎了什么狗眼找的他。唉~我怎么就没有个这么有本事的老公呢?”
很奇怪,易谣是单身,小倩就劝她快点找男朋友结婚;可真正结了婚生子的小倩却时不时发出这样的抱怨和诉苦。
所以易谣真的很疑惑,结婚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19:45分,手术门终于开了。
护士抱着婴儿出来,看到襁褓里初生的婴儿,陆景年笑着对婆婆说:“恭喜,是一个健康的男孩。”
婴儿皮肤皱皱巴巴,非常稚嫩的模样。
婆婆欣喜若狂地走上前,“我终于抱上孙子了。”
易谣和小倩互相挽着手走过去看,都喜笑颜开。
不一会儿走廊上响起着急的脚步声,易谣抬头一看,其他科目的几个医生跑了过来。
他们几个人和陆景年聊了几句后,立马打开手术室的门侧身进去,关门。
陆景年的神情变得严肃凝重,他似乎在组织好应对家属的语言,然后就对娥姐婆婆说了什么,她婆婆就突然崩溃了:“啊!?”
易谣和小倩吃了一惊,赶紧过去。“怎么回事?”
宝宝先由护士抱走放进保温箱。
陆景年接过另一个护士递来的纸板单,面对着她们时,眼镜内的眼眸露出一丝愧疚。
办公室里,医院副主任,产科、麻醉科、综合ICU、输血科、心血内科、检验科、护理部等科室的50多位医护人员迅速就位,分娩床上的高龄产妇宫缩过强,提前分娩,剖腹产抽羊水,在胎盘娩出后,在20:03分出现羊水栓塞。
“病人现在子宫乏力,凝血功能差,子宫大出血。家属,请做好心理准备。”
第9章
产房里,护士和妇产科主刀都在止血,然而鲜血不断地流,扎了个洞眼鲜血就喷涌而出,止都止不住,血止不住地流,他们争分夺秒地输血,挽救病人生命。
副主任陆景年拿着纸板走进来,“家属已签字同意摘除子宫。”
主刀医生朝他点了点头,让了个位,陆景年立马过去接替输血止血的位置。
行医多年,各个医生搭档之间早已有了默契。
护士立马准备手术工具,而主刀医生站在产妇的另一边,换了新手套开始实行子宫切除手术——
飞来横祸,娥姐家婆在门外老泪纵横,“喜事变丧事,我们家这是倒了什么霉?”她拿起手机,对着电话那头大喊:“儿子你快来啊——媳妇都快活不成了!”
小倩忽然自责地打嘴巴,“哎我这乌鸦嘴,娥姐娥姐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一波三折的发展,令易谣感到世事无常、福祸相依,下午兴致冲冲来医院前的她,绝对没想到今晚会碰上这么大的事。尽管她跟娥姐不熟,但是为她和她家人感到难过,人的生命有时候真的不能掌控。她想着想着,禁不住手脚发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里面的人还在做激烈的抢救。
娥姐的老公终于来了,穿着西装打领带,急忙忙的,明显刚从工作地点赶过来,巧的是,他刚一过来,手术室的门就开了。
手术室外的4个人都围过去。
主刀医生疲惫地脱掉了手套,无奈地摊手:“抱歉,产妇因为羊水栓塞大出血过多,于20:31分无法抢救去世了。”
听闻惊天噩耗,娥姐老公的背影僵硬得如同在冰窖冻成的雪人。
“啊!——”下一秒,娥姐婆婆拉住身旁儿子的手,放声嚎哭了起来:“瑜娥你年纪轻轻怎么还比我早走哦。”
易谣感同身受,情绪低沉地敛下眼睑。
不一会儿陆景年也走了出来,并立在主刀的旁边,身上的大白褂血迹斑斑,血淋淋的,他语气低沉地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请家属节哀。”
冰凉的声音,仿佛地狱的阎王爷来宣告死讯。
小倩跟着哭了起来,一抽一抽的哭得像个没要到糖的小孩子。
易谣想小倩毕竟和娥姐生前是关系不错的朋友,现在这么难过也是正常的。
她的哭声一起来之后,气氛营造得悲惨凄凉。
易谣来不及伤感,安慰他们:“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男人惭愧地抬手捂住眼睛,悲痛的情绪笼罩在他身上,他突然说了一句扎心的话:“都怪我顾着工作,没来得及陪她进产房……瑜娥!我还没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
易谣旁观着,眼泪溢上眼眶了,之前还是一对恩爱的夫妻,现在却已生死别离。
不久后,小倩说要去洗手间擦擦眼泪缓解情绪,易遥一个人沮丧地坐在医院的长椅子上。
面前忽然递来一张干净的纸巾,易遥抬起头,只见来人是陆景年。
“我没哭。”她摇摇头,“谢谢。”
陆景年收回纸巾坐到旁边的位子,整个人松懈下来了一样,又像在用全身的力气叹了口气。
易遥能感觉他也很不轻松,亲眼送走一个病人,医生应该不好过,不过她不懂得怎么安慰人,能说出口的只有一句“节哀顺变”,可惜不适用在医生身上。
两个人尴尬地沉默了。
为了打破沉默,易遥开口:“医生,又见到你了。”
“我们好像很有缘,我以前从来没有来过仁缘医院,一来就麻烦了你两次。”
陆景年摇摇头,“这不是麻烦,是我的责任。”
易遥没想到他这么说,一股暖流滑过心间。
他真是个好医生。
不知道为什么,易遥聊起了第一次和他见面时候的事,“那天送我过来的人,其实不是我哥,我没有亲生哥哥。”
“怎么会有因为两个名字相像就误认为他们是亲人的人呢?”易遥忍不住苦笑,这样的人还真多啊。
陆景年听了,侧头看过来,眼神流露出错愕。
易遥向他解释:“他是我的工作中的老板,不过,是上一份工作的。”
陆景年轻轻皱眉,口中僵硬地说:“哦,不好意思,这是我工作上的疏忽,我没有调查清楚,就擅自将他当成是病人的家属,真是大错特错。”
易遥听见他不善的语气,慌张了起来,晃晃手说:“我没有说你做错了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仍然干巴巴地回应:“我的确做错了。”
易遥很想说,喂,你会不会聊天啊……这家伙果然和老头子一样固执。
把天已经聊死的陆景年转念问:“你现在胃是不是好很多了?还有没有过度喝酒?”
提起这事,易遥赶紧摇头:“不敢了不敢了。”
陆景年听了,用一种“你终于懂事了”的眼神望着她,欣慰地讲:“这就对了,别把年轻时候的身体不当回事,在任何时候健康都要放在第一位。”
又说教,听听这都是什么老年人才说的话,易遥内心腹诽,不过没敢当面吐槽,敷衍地点点头。
陆景年坐够了,还有很多事在等着他,于是他站起来,对易遥说:“我还有事,先走了,节哀顺变。”
易遥:“嗯,陆医生,再见!”
希望下次见到的时候你能长进点,不要再把天聊死了!
易遥用目光默默地送陆医生离开,恰好,小倩红着眼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回来了。
易遥:“不是说去缓解情绪吗?怎么哭得更厉害了?”
小倩说:“上厕所的时候回想起以前她老给我借姨妈巾,都不要我还的,多好的人,可惜就这样走了。”
“唉。”易遥叹气,虽然只和娥姐做过没多久的同事,但是生死无常让人沮丧。
生命真的非常脆弱,一不留神就留不住了。
小倩拎起她的包包,“易遥我们走吧,再留下来我可能控制不住了,我泪腺比较发达。”
“嗯,走吧,别打扰他们了。”
走之前,她们和娥姐的家人道了别,希望他们俩节哀顺变后,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大医院。
外面的风刮起来,刮起了满地的碎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