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唯一的念想都系在了段一鸣身上,然而——当段一鸣见到冒死带人出城、护送他回城的萧释时,一抹无力的笑容浮现,旋即嘴角垂下、眼前一黑,他就像被折断翅膀的鹰,直直从上空坠落下来……
急救室的红灯亮了很久,很久,萧释一直盯着它,不知不觉间血丝遍布他的眼球。凌晨时,不堪疲惫的花夜聆回房休息,当她早晨再来时,被萧释吓了一跳——从昨夜到现在,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让她差点误以为时间都静止了。
从错愕中缓过来,花夜聆并未如其他人一味地劝他当心身体、注意休息,而是默默递上一只热毛巾,在他身边放下一只保温杯:“把毛巾敷在眼睛上,会舒服些。水给你放边儿上了,记得喝。”
张张干裂的唇,萧释的声音略带沙哑:“多谢。”
与此同时,西部的虞婧媛得到消息后亦彻夜未眠。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来——他们才刚刚和好啊,怎么能这样?而且还是因为来陪她生产才出的事。
她起身前往佛堂,将和段一鸣配对的平安锁摆在佛面前,跪了一夜,她身后,有无数光明城的百姓。没有异能的他们除了祈祷,什么都做不了。
急救室外的人心急如焚,急救室内的人愁云满面——段一鸣注射的药剂还是有瑕疵的半成品,致使内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而溟城的远程攻击更是雪上加霜,强力冲击震断其四肢、加剧了内脏筋脉的损伤。
主治医生合上眼揉了揉太阳穴,片刻后狠下心来抓起一袋液体:“现在只能这么做了,虽然风险不小,但只要熬过这一遭,城主就安全了!”
……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红灯终于灭了。急切探询的目光被医疗人员的点头安抚了下来,疲倦到了极致的萧释仰面倒在座椅上,陷入他这段时间以来最安稳的睡梦。
不过即便将段一鸣从死神的镰刀下抢了回来,此刻的光明城依旧是饿狼眼中将入腹的肥羊。每日有大批敌人对着结界狂轰滥炸,逼得满城将帅频繁为结界输入异能、身心俱疲;缩小城池结界的那一战里,光明城出战将士除林晅、李学涵、叶诗韵外,无一生还,且最强战力如段一鸣、林晅等皆昏迷不醒……
这一切迫使萧释做出了冒险的决定——趁着来得及时的大雾,他再次缩小结界范围,试图用疆域的诱惑挑起人尸间更激烈的争端。
他成功了,但连他都没想到,此举还有大妙用在后头,直接扭转了战局。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光明城的单人病房内。
柔软的唇瓣覆上他额上的伤口,虚弱的声音在朦胧间传来:“晅啊,我带你回家。这下,你总该看见我了吧?”林晅的梦境中,重演着宋婧轩临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说的最后一句话。
剧痛刺激着他的心脏,病床上的他犹如溺水的人一般剧烈挣扎,口中嚅嗫道:“婧轩、婧轩……婧轩!”猛地睁开眼,林晅从床上坐了起来,这已经是大战后的第三天了。
眼前没有千军万马,没有硝烟弥漫,没有血液与残肢断臂,同样,也没有宋婧轩。只有病房里的一片空白,不知这是对他活着醒来的祝贺,还是对逝去生命的悲歌。
林晅紧张地环顾四周,发现身边没有宋婧轩,而是守着他睡着的叶诗韵,顿时心下一凉——她和婧轩关系最好,她不应该守着婧轩吗?怎么……不,可能婧轩比他早醒过来,不需要她守着了?可能、可能……其实他知道什么情况最有可能发生,但他始终不愿意、也不敢相信。
“叮铃”,他呆滞时,叶按铃叫来医生。他一看,叶诗韵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疲态尽显。一切都让林晅有不祥的预感。似乎还抱有一丝希望,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婧轩呢?”
叶闻言一愣,惨淡一笑,用那双弥散着雾气、汹涌着悲痛的眸子看着他:“太平间。”
三个字,彻底摧垮了他的心理防线。他知道这是真的,但是他不要信!拔掉针管、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他撞开一间间病房的门。没有,没有,都没有!每一间,都没有她。最终,他面如死灰,认命了似地站在了太平间门前。
怔在那儿,他迟迟没有动作,许久,他才颤抖着拉开门。一开门,浓浓的消毒液气息扑面而来,是死亡的味道。
他挨个拉开雪柜,每开一个,眼眶便红一分。或只剩一颗头颅,或被拦腰斩断,或被撕成两半……当他亲眼看见曾并肩作战的战友这般死状,无边的悲恸死死扼住他的脖颈。
“扑通”一声,他腿一软、跪倒在地。十指插进头发、死死扒着头皮,眼泪从仿佛被血染过的、瞪大的双眼中抖落,他蹲在发狂的边缘:“啊啊啊啊——!”为什么都离开他,只剩他一个人苟活于世。他明明不配。
跪了许久,他抓着雪柜爬起来。他还没找到婧轩呢,继续。没有灵魂地重复着推拉的动作,最终,他在左数第三列的柜子里找到宋婧轩。
“呕,呕——!”在目光触及她僵硬的面孔时,林晅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颤栗,趴在地上疯狂地吐了起来。不过昏迷三日,他胃里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吐,只在地上留下了一滩酸水。
吐完,他脱力地仰面倒在地上,呆滞地瞪着天花板。都去了,都去了。凭什么他还活着?为什么只有他活着?该死的明明是他。婧轩应该呆在结界里的,不该死的。不,不,婧轩没有死,她一定只是睡着了而已,睡着了而已……
“哈,哈。”艰难地起身,林晅趴到宋婧轩的尸体旁,轻柔地抚着她的脸。“啪嗒、啪嗒”,泪水恰巧落在她的眼角、顺势划下,好像她也忍不住这天人两隔的悲伤而落了泪。
将宋婧轩抱出雪柜,林晅将她护在怀里,小心地擦拭着她脸上的血渍,兀自念着:“只是、只是睡着了而已,睡着了而已……又像在雾盟时那样野,把脸弄得那么脏,还受伤,你就、你就不怕我医不好你,会留疤吗?”
如此这般,持续良久。忽然,林晅停住动作:“你怎么不理我了?不要、不要不理我啊……”佝偻着腰,他的身体轻轻抖动着,最后越来越剧烈,还拌着渗人的笑声和嘶吼:“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啊——啊——!”
门外,萧释看到这一幕几乎崩溃。他身后,花夜聆看着他颤动的肩膀,知道他在哭。回身,他问花夜聆道:“你说,他……他不会疯了吧?”
看着他几近于乞求的眼神,花夜聆难得说了违心的话:“不会的。”其实,她也不知道。
就在萧释忍不住要冲进去时,花夜聆抓住了他的手臂:“别去了,他这样或许会好受点吧。慢慢就会好的。”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林晅的,还是说给自己的,亦或是对整个光明城的安慰——一切都会好的,慢慢就都好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段(狗头傲娇):哼,没给你钱,我还不是没领盒饭?(一脸嘚瑟)
作者:……你给我等着,看爸爸怎么虐你?
小段:我才不信,你个大猪蹄子!
作者:下一章就让你欲|仙|欲|死
小段有点怂,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抱大腿,作者已带着一脸奸笑扬长而去……
日常求收藏,么么~~
感恩相遇,谢谢支持!
明晚18点,不见不散!
☆、哀莫大于心死
两天后,段一鸣转醒。他听到这个噩耗的下一瞬,就赤脚冲到了太平间。
当他到时,林晅的泪水早已干涸,青黑的眼圈上、深陷的眼窝里,空洞的双目死死盯着一角;依旧保持着两天前的姿势呆坐在地,他抱着婧轩残破不堪、已经有些腐烂的尸体。除了他微弱的呼吸外,其他和尸体别无二致。
听到声响,他缓缓抬眼看向段一鸣,那一刻,段觉得被吸进了一片荒漠,一丝生机也无。僵硬地笑着,林晅沙哑的声音在太平间里格外瘆人:“你来啦?婧轩没有死,你来摸摸,她的身体还是热的呢。”
疯了,都疯了。看着此刻的林晅,一股恶寒从脚底直窜头顶,段一鸣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可在目光触及宋婧轩的尸体时,那股悲愤登时化为盛怒灼烧着他。
一个箭步冲上去,他揪着林晅的衣领,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猩红的眸直视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段一鸣歇斯底里地怒吼:“死了,她早就死了!怎么,非要亲眼看着她的血肉一点一点在你面前腐烂你才心满意足吗?!她是为了救你而死的,死后还不让她入土为安,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