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低头行礼:“儿臣谢过母后。”
几句家常之后,晋帝便忙着下去批奏折了,晋帝一走,岳皇后自然没有什么心情再招待姜妙,照常寒暄了几句,便起驾回坤宁宫了。
姜妙自然也不介意,她跟在沈之言身后出了养心殿。两人走到宫道上,远远看见了姜朔迎面朝他们跑了过来
姜朔飞奔过来抱住姜妙,叫了一声阿姐,又抬起头看了看沈之言,叫他:“太傅姐夫!”
姜妙一个没站稳,被沈之言稳稳地扶住了后背,一抬头,瞥见他虽面无表情,可唇角却划过一抹未来得及收回的笑意。
姜朔喜滋滋的对姜妙道:“阿姐,你还记得我上次围猎猎的白狐狸吗?它被我养了两月,养得可好了。”
他揪了揪她的袖子:“阿姐去看看嘛!我早就想给阿姐看了。”
姜妙迟疑的看了一眼沈之言,见他没反对,便也跟在姜朔身后走去。
三人一同来到宫中的饲园,那白狐狸果然容光焕发,精神得很。
它虽中了一箭,然姜朔力气小,是以未伤及它根本,经过两个月的调养,倒恢复了它七分的活泼。
姜朔执意要将狐狸送给姜妙,因是阿弟的赠礼,姜妙自然接受了下来。
离开饲园时,姜妙抱着白狐狸笑弯了眼,她抬头问沈之言:“我们要给它取个名字吗?”
沈之言走在她左手边,他看了她一眼,道:“公主喜欢就好。”
姜妙一顿,想起昨晚那事,心里起了丝坏心,哦了一声,道:“那就叫它沈小言吧。”
沈之言身子一滞,随即蹙眉看向姜妙,姜妙有些心虚,面上却蹙眉:“你不是说本宫喜欢就好?”
沈之言眸子微阖,道:“既然公主如此喜欢沈小言,那便如此叫吧。”
姜妙心中咯噔一声,暗恼自己果然又落入了他的圈套,她本想给这狐狸取个他的名字压他一头,可经他这一说,倒显得她多么喜欢他似的。
思及此,她改口道:“那还是叫小白吧,你看它这么的———”
沈之言垂眸望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姜妙本想在脑中搜刮些诗词,可竟一时语噎。
她只好道:“白。”
沈之言眼睫微阖,语气在姜妙听来有些轻嗤:“公主文辞倒是特别。”
姜妙气不过:“本宫那是大智若愚。”
早知道她当年就该多读点书,如今也不至于遭他嘲笑了。
她郁闷。
她懊恼的低下眸子,睫毛微颤,沈之言垂眸看着她,随即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姜妙抬起头看,看见一条熟悉的宫道,一时有些微怔。
那是通向冷宫的宫道,依稀记得幼年时,她便经常在这条宫道上玩耍,只盼着父皇哪日经过,能想起她与母妃弟弟来。
她收回目光不再去看,抱着白狐狸与沈之言回了国公府。
在府内用完晚膳,便有从公主府带过来的掌事嬷嬷进来请示。
民间嫁娶习俗,新妇过府第二天要亲手做面食给夫家人吃,此举意在展示自己手艺和贤惠,期盼着能得夫家重视。
姜妙是公主,自然不需要如此,只需动动嘴皮子,赐给全府一道膳食即可。
姜妙吃了晚膳正闲得慌,一时想起自己从前在临州跟沈之言学过做面,便生了些兴趣,手一挥决定亲自下厨。
膳房一甘人等吓得大气不敢出,而沈之言在书房听下人来禀,头也没抬道:“随她去。”
一碗面端上来,沈之言坐在姜妙对面,夹了一箸入口。
“好吃吗?”
姜妙难得有些紧张,这一年来她在府中练过数次,想来应该勉强能入口吧。
沈之言执筷的手顿了顿,随即道:“嗯。”
姜妙有些喜悦,“真的?”
她正想试试自己面前的那一碗,沈之言的手却伸了过来,他五指张开,扣住姜妙的碗,掀起眼皮看她:“公主方才才吃了晚膳,此刻再吃,不怕胖吗?”
姜妙一怔,倒是有些犹豫了。
不过他说的也并无道理,姜妙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她爬起来道:“红叶,我们给荣国公送去一些。”
沈之言收回目光,默默吃面,没说话。
荣国公府西侧,下了值的杨国公立在厅前,见公主府的嬷嬷端上来一个托盘。躬身道:“公主赐膳。”
杨国公行礼道了谢,在姜妙期待的目光下捞了一筷子进嘴,随即老脸一黑。
荣国公捏紧了袖中的拳头,道:“公主这面,十分美味。”
“真的?”
姜妙有些欣喜,随即行礼道:“既然国公喜欢,日后本宫便常做给您吃。”
荣国公:“臣..谢公主隆恩。”
墨院书房内,沈之言见铜钱推开门,看了他一眼道:“回来了?”
铜钱一礼:“公主很高兴。”
“嗯。”
沈之言嗯了一声,将手中的信纸随手一放,随即起身向寝房走去。
第四十章 从杨国公的院子离开……
从杨国公的院子离开后, 姜妙心情松快地走进墨院,一抬头,便看见沈之言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今夜月明星稀, 夜风徐徐,庭中竹叶被风吹得呼啦作响。
他头顶是一轮弯月, 身后是秋夜的清风。夜风吹得他衣袂翻飞,沈之言走下台阶,抬眼看见姜妙进了墨院, 他脚下步子顿了一顿,开口道:“回来了?”
姜妙微怔,他的语气熟稔,倒像是一位郎君在等待日久未归的小娘子。
一片竹叶从她眼前划过, 姜妙幡然醒悟过来, 她现在名义上可不就是他的小娘子么?
想到此,姜妙睫羽颤了一颤, 她几步走上前去与他并行, 又见沈之言的目光落到红叶提着的食盒上, 不免解释道:
“你祖父说很好吃。”
语气中不自觉带了几丝骄傲。
沈之言瞧见她的模样,唇角下意识勾起。
他有意无意地放慢步子,好让她能跟上自己的脚步。月光如水泼洒在宽阔的庭院中, 两人一同踩过柔软的月色离开,留下一地斑驳的竹影。
进了屋,洗漱完毕,姜妙便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屋内只有一张床榻。
沈之言倒毫无所觉, 依旧穿着月白的寝衣走到榻边,他蹙眉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疑问她怎么还不过来。
姜妙起初有一瞬间愣在原地, 可转念一想,昨夜更亲密的事她都与他一同做了,此刻只是同睡一张床榻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她还是吩咐红叶另取了被子,并将其中一条裹成长长的一卷横在二人中间,以表示自己并没有完全原谅他的意思。
她爬上床榻去,背对着沈之言躺下。
第二日醒来时,沈之言已经不在屋内。
她问了红叶,听说是谢舟来找的沈之言,便也没多想,吃完早膳,便去了后园喂狐狸。
白狐狸毛茸茸的,像一个蓬松的雪团。姜妙爱不释手的摸了摸狐头,正要与红叶说什么,外头便有人急匆匆地来报,说是大夫人白氏回了府,此刻正在赶来墨院的路上呢。
大夫人?姜妙一时没想起来,还是红叶提醒,她才想起来这位白夫人似乎是国公府已逝大爷的遗孀,丧夫后带着唯一的女儿去了郊外园子小住,前两日不知为何错过了他们的大婚,今日才匆匆赶回府来。
既是大夫人,那就是沈之言的长辈了。姜妙没多考虑,便叫红叶请人进来。
本以为就白氏母女二人,可人进来时,姜妙一眼便看见白氏身后跟了两个小娘子。
三人请安过后,姜妙才在白氏的介绍下认了人,那圆脸粉裙的是白氏的女儿杨凤珠,而那尖脸白裙的是白氏的外甥女白新柔。
白氏见这位公主面带笑容,说话和蔼,方才更是亲手托住她免了她的跪礼,便稍微放下了心来。
看来这位公主,也不似传闻中那般傲慢无理。
只是...她看了看白新柔一眼,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的夫君孩儿死后,她便带着女儿去了京郊园子中住,谁曾想公公会做主接回了二房的孩子承袭爵位,让她心中好是不忿了一番。
因是公爹的决定,饶是她也不好过多反对,在园子中她便在想,二房那位外姓子迟早会成婚,娶得自然应该是位高门贵女,公爹自知亏欠大房,若是她从中说几句,让白新柔做个侧世子妃也是很容易的事。
届时白新柔生下长子,那这国公府,还不是得听她大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