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少年的身子也僵硬了,牙也咬紧了,瘦瘦的身子绷着一股劲儿。
半晌,他瞪了眼张驰,一对上他的目光又立马低下头,好像是怪他帮别人对付他,却敢怒不敢言。
张驰问:“在哪?”
不说话。
“报警还是还回来?”
“卖了!”
“去买回来。”
“钱花完了!”
“哦,”张驰看向景宁,“你不是要报警吗?报吧。”
少年这才看到景宁,明明偷了东西,眼神却很放肆,他梗住脖子往上一挺身:“报吧,反正我是未成年,”
“惯犯,数额大,你试试。”张驰冷眼冷声,恨铁不成钢。
小飞不懂,眼里露出疑惑,旋即又低头不语。
张驰对许熙阳说:“八成卖给老黄了,你带小飞走一趟。”
小飞不愿去,两条细竹竿腿戳住地面,死死定住。
“报警吧。”张驰站起身,已经不耐烦了。
景宁自然看出来张驰是为了小飞好,才让她别报警,这会儿估计也是吓唬小飞,她认命配合,慢吞吞拿出手机,假装要报警。
小飞偷偷瞅了眼景宁,极轻地“哼~”了声,不情不愿地跟许熙阳走了。
阿捷说:“这小畜生野得很,也只有驰哥还能管管他。”
小伍叹口气:“小飞在我们车队的时候,倔是倔了点,但偷是戒了的,他奶奶死心眼,非得让他学技术,觉得跟着我们是不务正业,老古董,小飞现在还不如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呢。”
聊天声里,张驰看向景宁,问:“急着用车?”
这一闹,景宁差点忘了要赶回家,快来不及了,忙按亮手机叫车。
“开我的车。”
一把黑色钥匙直直飞过来,景宁慌乱接住,看向奔驰大G,高高大大,漆黑劲悍,气质很像它的主人,四平八稳地停在那就显出强势,不是她能驾驭的。
“我不太会开。”景宁递回钥匙。
张驰话不多,直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说:“上车。”他没让她报警,又还没把车轮弄回来,总得负责。
不用这样吧?景宁窘在那里。
张驰单手扶着车门,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旋即弯了下嘴角:“怕我?”
“怕......”景宁话语一转,客客气气,“怕太麻烦你了。”
张驰轻轻挑眉,没说话,等着她,景宁只好硬着头皮坐上了车。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与世隔绝,和他距离太近,车厢里静悄悄的,一点细微的声音都那样清晰,男人的存在感太强,景宁感觉自己变小了。
“去哪?”张驰问。
景宁报了个地址,低头系安全带。
密闭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不太熟的人没话说,景宁默默点开手机。
朋友圈下滑,连着十几条都是《天鹅湖》首演成功,大合影上所有演员挨在一起笑,其乐融融。
庆功宴上那个巨大的蛋糕,顶端黑白天鹅优雅地伸着脖子,前几天后勤人员还问她这个蛋糕行不行。
舞团不会因为少了她有什么不同,或许还更和谐了。
心被戳得狠狠一酸,努力这么久,付出这么多,转眼间一切已经与她无关,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不甘心什么呢。
正要放下手机,掌心一震,连着进来几条信息。
妈妈:闹够了就给我回家。
不要任性,我耐心有限。
为了你我牺牲了舞蹈事业,一辈子没结婚,你就这样回报我?
......
连珠炮似的几句话砸来,瞬间将景宁错失《天鹅湖》的惋惜砸得稀碎,抵触像刺一样竖起来。
为了她、为了她,一切都是为了她,就连出车祸伤到腿不能跳舞也能归咎于她。
景宁窒闷得很,可没有办法。
她曾经挣扎过,试图沟通,从争吵到沉默,现在她只想逃离。
景宁放下手机,看着窗外发呆,不知不觉,驶进熟悉的小区。
张驰感觉到景宁明显紧绷起来,回自己家跟做贼似的。
景宁在院子外望了望,车库里没车,母亲应该去舞团了,这才鬼鬼祟祟地走进院子,踏过小青砖,解锁进屋,直奔二楼自己的房间。
张驰跟在她身后,在二楼客厅等。
没多久,隐约听到有人说话,他心跳一顿,循声看去,客厅另一侧的房门缓缓打开。
不及细想,张驰飞快闪入景宁的房间,反手关上门。
景宁闻声抬头,见到张驰,讶异道:“你怎么——”
张驰压低声音:“有人在家。”
景宁纳闷,这个点她妈在上课才对。
“我刚才好像看到有男人跑进景宁房间。”景兰芝的声音传来。
景宁瞬间紧张起来,她妈真的在家!
“你昨晚没睡好,看花眼了吧,司机出去了,家里怎么会有男人?”
王董的声音,他这么会在自己家?
景兰芝:“我去看看。”
脚步声踏近,景宁越发紧张,怎么办?
第4章 第 4 章 一个谢字就完事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景宁慌忙拉住张驰的手,躲进卫生间。
卫生间通透敞亮,淋浴室是透明玻璃,一目了然。
景宁凝神听外面的动静,呼吸放轻,心跳变快。
景兰芝和王董走进房间,母亲似乎进了衣帽间,很快又出来。
紧接着,脚步声走了过来。
景宁神经一跳,拉着张驰贴墙站在门后,这里有一小块视线盲区,稍微能遮一遮。
卫生间的门轻轻推开,冰凉的玻璃碰到景宁的鼻子,她紧绷着不动,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景兰芝站在门外往里看,她只要稍微往前走一步就能看见张驰。
万籁俱寂,一丝风都没有,这一秒被煎熬拉长,隔着门,景宁仿佛能看见母亲白肤红唇,端庄盘着头发往里看的模样。
只听鞋底轻轻一摩擦,景兰芝就要走进来了——
“好了,别疑神疑鬼了。”门外,王董揽住景兰芝的腰,将她勾出去。
景宁透过门缝,看见王董拥住景兰芝。
简直是疯了,母亲和王董?怎么可能?王董可是有妻子孩子的人。
转念又想到,这一切似乎解释得通,母亲虽然是舞团的艺术指导,也有股份,可她在舞团的话语权很重,难道是王董在身后撑腰的缘故?
景宁心坠得难受,百般不是滋味,突然觉得有点不认识母亲。
“可是,”景兰芝犹豫,“我刚才真的看见了。”
“你太担心景宁了,这么大的孩子,能有什么事,等她想通了自然会回来。”
......
景兰芝和王董说着话离开了,景宁眼里的画面却久久不散。
张驰走出来,景宁没动静,他疑惑看去——
景宁呼吸很密,压低的睫毛颤动着,眼里空茫茫的,像是噩梦初醒,神思还陷在另一个世界的恐慌里。
“你怎么了?”
没反应。
“喂?”
“我...”景宁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她摇了下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胸闷窒息,心脏狂跳,肢体不受控制,昨晚在舞台上就是这种感觉。
张驰皱眉:“你是不是有惊恐症?”
景宁的意识愈发模糊,没听清他说什么,浑身难受地蹲下去,抱住腿,将自己蜷成一团。
晕晕乎乎地感觉到,一条有力的手臂扣紧她的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带到房间。
张驰推开窗户,风涌进来,他将景宁推到敞开的窗口。
“闭上眼,深呼吸,他们已经走了,不用紧张,放松一点,没事了。”
他的嗓音不高不低,清澈干净,缓缓钻入耳朵,像是被太阳晒热的风,轻轻拂到脸上。
景宁闭着眼,由他的声音牵引,一呼一吸,慢慢恢复平静。
他的引导有效果,今天难受的时间比昨天短,景宁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庭院,还在舒缓症状。
院子里开进一辆车,没多久,景兰芝和王董走出家门。
景宁一吓,连忙往后躲,后背撞到个人,她转身一抬头,目光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她的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秋风徐徐,窗外树叶簌簌碰响,显得四周更静。
相顾无言,少顷,景宁问:“你刚才说我是不是有什么?”
“惊恐症。”
“惊恐症?”景宁重复,点开手机搜索。
惊恐症,又称惊恐障碍,是以反复出现显著的心悸,出汗、震颤等自主神经症状,伴以强烈的濒死感或失控感,是一种急性焦虑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