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呢?哪呢?”
加油站里立马涌出四五个人,左右张望了一下,目光最后锁在了景宁身上,唔~~
走到加油站,里面别有洞天。
这间废弃加油站被收拾干净,摆了桌椅沙发,地上几箱矿泉水,还有一些速食。
他们大部分时间在基地练车,但来这条废弃县道也方便,时常会来这段路练习不同弯道。
景宁走进屋,许熙阳让出位置:“坐这边。”
这帮小年轻和景宁差不多大,一个个嘴贫,会来事,凑在一起就闹得不行。
景宁耳朵里灌满笑闹声,走到窗边,视线徒然下跌十多米,是河,流水潺潺,两岸群山绵延,蓝天白云高远,阳光扑在脸上,干净而温暖,山里吹来的风却是凉的,吸进肺腑,神清气爽。
景宁第一次知道,不起眼的小路进来,是这样的景色。
这个地方、这些人,崭新且鲜活,一点一点唤醒她枯燥生活里钝化的感官,找到新的趣味,迷茫不安暂时后退。
休息了一会儿,他们开始练车,飞来呼去,一拐道,一压弯,又飒又燃,看得景宁热血沸腾。
张驰叼着根狗尾巴草,懒懒靠在树上,没去练车,不知道是不是不方便丢下她一个人的缘故。
景宁轻轻戳了一下他的手臂,问:“我能试试吗?”
“你?”树叶间射下一隙阳光,落在他眉眼间,他低垂的眉眼纹丝不动。
“我有驾照。”
“摩托车驾照?”
景宁:“......汽车。”
张驰仍旧不动,好半晌,景宁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懒懒站直了:“走吧。”
看着张驰那辆漆黑劲悍的大魔鬼,景宁紧张又期待,像是踩在危险边缘跃跃欲试。
张驰教得清楚,景宁听得认真,小心翼翼从慢速开始试,张驰坐在身后,她心里踏实,并不太怕。
自己骑车和坐在后座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树木、道路、清风迎面扑来,接触感特别强,尤其是下坡的时候,失重感袭来,感觉要飞起来了。
开始平平稳稳,掉个头回来后,景宁不知怎么弄错挡了,摩托车咻的一下加速,她心脏狂跳,一下没握稳车把,慌乱地往河边冲去。
张驰连忙控制车,可他毕竟坐在后边,不好操作,疾速刹车,摩托车失衡侧翻。
沿河这边是坡,铺满枯草,特别顺滑,连人带车一哧溜顺坡直直滑下去。
车比人重,“嘭”的一声先落地。
瞬息间,眼前光影急闪,景宁一路尖叫,屁股一疼,摔在了浅滩上。
坐在一层枯草上,下面连水带泥,他们这么顺溜滑下来,没摔伤,就是半边身子都湿了。
还有张驰的车......车头扎进泥里,不知道摔坏了没有,欠他的越来越多了,以她无业游民的状况,大概卖肾才能还上......
景宁和张驰同时摘下头盔,对上目光。
看着他阴沉的脸,肩膀上挂着的枯草,那眼神、那皱起的眉,又气恨、又嫌弃、又无可奈何。
反差,有点萌。
河水晃晃荡荡,黄叶轻轻摇摆。
景宁看着他,看着看着,没忍住笑了出来,是那种由心而至的哈哈大笑。
惊险过后,淤塞被笑声舒散,心口豁然贯通,阳光下每个毛孔都暖暖舒展。
“神经病。”张驰万般嫌弃地骂了句。
景宁还在笑,只是收敛了笑声,嘴角高高上扬着,她右手掬起一捧水,往他脸上泼去。
“你有病是不是?”张驰震惊。
景宁又泼了他一捧水。
张驰不干了,反手一捞,没捞到水,抓起一坨烂泥。他勾起嘴角,阴笑着,就往景宁脸上抹。
景宁手脚并用地往后缩,乱叫乱笑地躲他,可力气哪敌得过男人,三两下被张驰摁在地上,抹了个大花脸。
不远处,许熙阳、小伍、阿捷三人匆匆跑来,见到此情景,缓缓停住脚步,身子躲在小土坡后面,只露出三个脑袋。
刚才张驰和景宁翻车下坡的时候,小伍在后头看见了,连忙叫上其他人赶来救人,火急火燎赶到,万万没想到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
张驰的声音传来:“还敢不敢?”
“不敢了,我错了我错了。”景宁求饶,声音喘着气带笑。
许熙阳:“野外。”
小伍:“湿身。”
阿捷:“重口。”
三人同时:“啧啧啧~”
他们觉得现在过去非常不合时宜,叹口气,蹲在小土坡后面等。
摩托车太重,张驰和景宁没法弄出车,在等队友来帮忙。
队友呢,坐在不远处,纠结什么时候过去合适。
就这样一拖二耗,等大伙儿合力把车弄上去的时候,张驰和景宁感冒了。
回到家,景宁洗好澡,摸摸做手术的伤口,微创的,刚才摔倒时疼了一下,后面没感觉了,应该没事。
手机响起,许熙阳打来的:“景宁,我们车队的阿姨煮了姜汤,过来喝一点,驱寒。”
景宁第一次到他们车队。
走进摩托车行,到最里侧,沿楼梯往上,推开二楼的玻璃门,迎面是暗色背景墙,“motoFC俱乐部”几个字泛着淡淡的蓝光,下面一排中文,飞驰摩托车队。
往里走,依次经过健身区、休闲区、办公区,然后是餐厅和厨房。
听说有人吹风泡水了,大姨煮了一锅姜汤,许熙阳带着景宁走进餐厅。
见到张驰,景宁心一缩,走过去小声问:“你那车怎么样了?”
张驰喝了口姜汤,看她一眼,没说话,怕一开口火气会喷她一脸。
傅迟竞说:“还好是斜坡,要是直接砸下去基本没救了,我联系厂家了,等配件寄过来,我能修。”
景宁松了口气,维修再贵也有限,赔一辆新车她现在承受不住。她问:“维修要多少钱?”
“别,”张驰说,“你以后离我的车远点就够了。”
景宁:“......”
她也不敢轻易再碰他的车了。
阿姨端来姜汤,景宁捧着喝一口,从喉咙到胃里一阵暖。
喝完姜汤离开,看见一间玻璃幕墙的办公室,里面一柜子的奖杯。
景宁问:“这些都是你们获得的奖杯吗?”
许熙阳带他走进去,介绍,“这一面,是我们现在的车队获得的奖。”他指向另一个柜子,“这个柜子里,是老队长和他们那批队友获得的奖。”
景宁注意到还有另外一面柜子,奖杯少了些,看奖杯下标注的时间,二三十年前了。
“老队长就是我们驰哥的爸爸,“许熙阳压低声音,凑过来说,“队长扛住老大压力才把解散的车队重新组建起来,才有了我们现在。”
“子承父业?”景宁起了好奇心。
“父亲是启蒙,自己也热爱,”许熙阳指着奖杯挨个普及,“这是我们队长十六岁第一次获得全国冠军的奖杯。这三个分别是125CC,250CC,500CC的世界锦标赛冠军,二十三岁,已经包揽三个级别的冠军了。队长的赛车技能—”许熙阳竖起大拇指。
这么厉害,景宁有些低落,她再这样下去,和他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细细看着奖杯,景宁问:“你们平时都是练车和比赛吗?”
“基本这样,下个月是moto RT珠海站的比赛,我们最近训练强度提高,这一站在国内,怎么说也得拿个好成绩。”
许熙阳仰头望着一柜子奖杯,搓搓手,语气超自豪:“我们队长现在是八冠王,这次motoRT争取再拿下一个冠军,就是九冠王了。”
许熙阳热忱满满,景宁想,这样明确又坚定不移的方向感,真好。
车队靠赞助和跑比赛维持,一楼的摩托车行是张驰个人开的,雇了店长和店员管理销售。
景宁走到一楼,销售员面前站着一对中年男女,像是在打听什么。
看到景宁,销售喊:“景宁,他们找你的,说是你亲戚。”
景宁莫名其妙走过去,看了看,不认识。
她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爸是谁,妈妈那边的亲戚也几乎没见过,偶尔听到妈妈打电话,基本靠吵架沟通,小时候她问过,妈妈说,断绝关系了。
“景宁,我是舅舅,你妈亲哥。”
男人个头高大,嗓门老大,微微弓着背,挺憨实的一张脸,眼神却东看西看不安定。
“你妈叫景兰芝,45岁,”怕景宁不信,他点开手机,“你看,你妈以前的照片,你妈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