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龙体乃国之根本,有本宫的画像挂在其中,皇上一见便腹中翻滚,自然便会加以节制,保重龙体了。”
这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林瑟瑟害怕画师把她画的太好看,万一哪天皇帝喝醉了酒,瞧见她的画像再见色起意。
做任务归做任务,虽这身体不是她的,她也不愿为个种马糟践了自己。
画师早有耳闻皇后的恶名声,本来就算皇后不给金叶子,他也有自觉将皇后画像画的再美上几分。
谁料皇后却如此大爱,甚至为了让皇上保重龙体,宁愿牺牲自己未来一年的侍寝机会。
画师似乎是被林瑟瑟的牺牲精神感动了,他将两袋金叶子推了回去,面带肃色:“娘娘放心,微臣定不负娘娘所托。”
林瑟瑟也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郑重万分的点了点头。
屏风后,皇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幻莫测的,煞是好看。
他甚至怀疑,这阉人邀他来此地,就是为了和皇后里应外合,演这一出好戏做给他看。
不知多久之后,他才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来:“这便是爱卿所言的良苦用心?”
司徒声眸光微沉,漆黑的瞳色冰凉,他扯了扯殷红的唇角:“我妹妹再是良苦用心,怕是也溶不开皇上对她的偏见之心。”
皇帝闻言一怔,下意识的朝着林瑟瑟的方向望去。
这屏风设计的巧妙,外头看不清屏风里,屏风内却能看清楚外头的人或物。
林瑟瑟端坐在浮雕螭纹木圈椅上,她一双玉臂叠放在腿前,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格打在她头顶,映衬她如雪的肌肤细腻暖白,唇畔一对梨涡似酒沉醉。
他从未如此细致的端详过皇后的面容,如今细细一看,才察觉她比初见时更美了几分。
以她倾城的容颜,再有画师锦上添花,她大可不必与那阉人演这一出,便是顾着那阉人的脸面,瞧见她的画像,他也总有一日会召她侍寝。
她应该也是明白这点的。
莫非就如那阉人所言,是他太过多心了,皇后是真的为他龙体着想?
他沉吟片刻,骤然起身,朝着屏风外走去。
皇帝的突然出现,令林瑟瑟差点没从圈椅上跌下去,她小脸上满是愕然,如何都想不通皇帝怎么会突然从屋里凭空冒出来。
听到画师给皇帝请安,她心虚似的挡在画师身前,生怕皇帝瞧见那副惊人之作:“皇,皇上……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林瑟瑟惊慌失措的神情,分毫不差的落入皇帝的眼眸,他知道,人在下意识里作出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这一次,他总算相信她并不知情他在此地了。
忆起那阉人口中的‘偏见之心’,他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惭愧,虽然不想承认,但那阉人说的没错,他对皇后一直都存在偏见之心。
皇后连续三次被栽赃陷害,他便也连着三次迁怒皇后,从未想过皇后或许是无辜的,潜意识里早已认定皇后心肠歹毒。
就连这一次,明明她是为他龙体着想,他却因那阉人也在此地,便认定她是在做戏。
皇帝望着她无措的面容,第一次对她生出了疼惜之心,他上前一步,正要捉住她的一双葇胰,却见她连连后退,像是怕极了他似的。
他有些不悦,当眸光不经意瞥见她脖颈上,那围绕的一圈白纱后,又软了软心肠。
皇帝没再上前,只是语气温和道:“往日是朕对你不住,今夜朕便歇在坤宁宫里,好好陪一陪皇后。”
林瑟瑟:“???”
皇帝说罢,便负手离去,直到耳边有低低的笑声响起,她的思绪才从太空外神游回来。
“恭喜。”司徒声踏着黑皂靴,不疾不徐的从屏风后走出来,冷白的面庞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今晚上,妹妹便能如愿以偿了。”
一听这话,林瑟瑟便是用脚趾头缝,也能想明白皇帝为什么突然召她侍寝了。
皇帝和司徒声是从不远处的屏风后走过来的,怕不是他们一直躲在屏风后面,而她方才说的话,也都让他们给听到了。
但即便如此,皇帝也不至于召她侍寝,定然是司徒声这死太监又多嘴说了些什么。
她愤恨的瞪大了眼眸,若是眼神能杀死人,他必定已经被她千刀万剐,片成狗肉卷了。
什么混账东西!
司徒声见她像是炸了毛的刺猬,眸光又是一顿,她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感谢他吗?
“道谢便不必了。”他挑了挑眉,不紧不慢的伸出修长的手臂,将骨骼匀称的手指,轻抵在她缠绕纱布的脖颈上:“妹妹可要把握好机会,莫要忘记答应哥哥的事。”
他的指尖微挑,轻易的挑开了白纱,冰凉的指腹缓缓滑过她颈上的淤痕,语气温柔如情人间的呓语:“可不要让哥哥失望呢。”
天知道林瑟瑟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一巴掌甩在他的大狗脸上,她咬着后牙根,一字一顿道:“妹妹这辈子,都忘不了哥哥的恩情!”
司徒声低笑一声,指尖轻动,又将她脖颈上的白纱重新包扎好,走至画师的桌前,似是打量般的,凝视着桌子上的画像。
鞋拔脸,三角眼,蒜头鼻,香肠嘴……这五官可以说是谁也不服谁了。
司徒声将画像卷了卷,握在掌心里,对着画师道:“这幅画我拿走了,你重新给皇后画一幅……”
他停了停,似笑非笑的望着林瑟瑟:“正常的画像。”
画师哪里敢违背九千岁的命令,自是连连称是,见画师应下,他攥住画轴,迈步离去。
就在他迈出兰汀苑殿门时,林瑟瑟忍不住叫住了他:“哥哥留步。”
司徒声脚步一顿,站住了脚步。
林瑟瑟:“哥哥拿走我的画像做什么?”
他侧过身去,微微一笑,从齿间清晰的吐出二字:“辟邪。”
第13章 、十三个皇后
有了九千岁的特别交代,画师自然是用心有加,原本片刻钟就能画完的画像,硬是拖了一个多时辰才画完。
等林瑟瑟回到坤宁宫时,天边已是泛起了浅橘色的红霞。
不过半日,皇后今夜侍寝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后宫。
整个坤宁宫是前所非凡的热闹,宫女太监们都知道今晚上皇帝要来坤宁宫宠幸皇后,个个喜气洋洋的。
唯有林瑟瑟一人,面色恹恹的,瘫在贵妃榻上像是一坨烂泥巴。
杏芽似乎察觉到了自家主子的不对劲,她敛住了面上的喜悦,捧着汤婆子上前:“娘娘,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林瑟瑟自然不会告诉杏芽,她是因为不想侍寝才这样萎靡的,先不说这话说出来有多匪夷所思,若是传出去让那个死太监知道……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就是身子有些不适,无妨。”
杏芽听闻这话,却是怔了怔,随即面上浮现出一丝不安和忧虑:“娘娘可是腹痛?”
主子的月事一向不太准,特别是前段时间被禁足期间,吃穿用度被缩减,身子也亏空的厉害,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来□□了。
若主子好巧不巧的今日来了□□,那侍寝得宠的大好机会便要长着翅膀飞走了。
林瑟瑟起初还未理解杏芽面上的担忧,那句‘并无腹痛’刚要脱口而出,她才蓦地反应过来杏芽的意思。
她黯淡的眸色亮了亮,原本捂住脑袋的双臂,瞬时间改变了运动轨迹,朝着小肚子上捂去:“涨疼涨疼的……”
内务府有记载各宫嫔妃大概来月事的日期,以便每日给皇帝送绿头牌时,避开身子不爽利的妃嫔,是以林瑟瑟刚开始都没敢往这方面想。
但杏芽只是听她说身子不适,便问她是否腹痛,这便说明她这具身体快要来月事了,就算到时旁人去内务府查探,也查不出什么破绽。
杏芽一瞧她这个模样,心中顿觉不妙,正要想法子去太医署开些止痛的药来,殿外却已经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林瑟瑟怔愣了下,天色还未黑下来,皇帝怎么提前来了?
虽心有疑惑,她却还是调整了一下表情,起身迎了上去。
皇帝今日并未穿那一身屎黄色龙袍,他换上黑狐皮端罩,有些像是后世之人所穿的貂皮大衣,瞧着甚是暖和。
坤宁宫正殿中燃着炭火,皇帝一进来便感觉热气扑面,抬了抬手,示意她上前为他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