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番外(77)

作者:机智的熊熊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她心中的疑虑更深了,可她到底只是一个年迈的老仆,即使心有疑虑,也没有一查到底的决心,更不敢告诉姚烈——如果姚婉云之死与她没将那时温府送来的东西交给姚烈有关,她根本不知该如何自处。

于是,她怀着这份隐秘的愧疚感,继续将事情瞒了下去,直到几天后一个温家的侍女来访。

那侍女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样貌非常讨喜,见到她之后先是毕恭毕敬地施了礼,才说明了来意。

她说温老爷前些日子整理夫人遗物的时候,发现夫人最爱的发簪少了一个,府中遍寻不到,温老爷想起来夫人生前常给姚府送礼,那些织品装饰很多都是她亲自动手做的,温老爷便想着发簪有可能混进了送到姚府的礼箱中,派她过来请李老太帮忙找找。

那侍女的声音娇柔动听,讲话时总带着笑,说到请她帮忙的时候还带着一点腼腆和娇羞,可以说毫无破绽——若不是李老太早知道箱子里没有发簪。

小侍女一番话说完,李老太的脊背已经凉透了,她虽然是个见识浅薄的妇人,也能想通一些事情。

若是温老爷真的想找东西,怎么不派当时送礼箱丫鬟阿菊过来,而要找一个素未谋面的小侍女?即便真如温老爷对外宣称的那样,他为了不触目伤情,把夫人的贴身婢女都辞退了,阿菊不再是温府的人了,但她把送的什么礼,送礼过来的时间告知小侍女,可以方便姚府的人回忆寻找,也不至于让李老太起疑心,可那小侍女什么都说不清楚,李老太甚至怀疑她根本不确定温夫人到底有没有派人来送过礼。

而她会不知道的理由只有一个——阿菊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

所幸当时李老太当时是在姚府外的小巷中碰上了来送礼的阿菊,她很确定姚府并没有人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不动声色地擦干了手心的冷汗,陪着小侍女把温夫人原先送过来的礼箱都查看了一遍。

察觉到事情有异的时候,李老太不自觉地将注意力放在小侍女身上,她发现小侍女走路时的脚步格外得轻,虽然丫鬟们走路的时候会刻意地放轻脚步,可那种刻意的小心翼翼与她完全不同,她的脚步更加自然,轻得如树叶摩挲,不格外留意根本听不到声音。

常听人说习武之人脚步很轻,这想法一冒出来,再看那小侍女时,李老太总觉得她眼里有股于外表不符的寒意。

送别了小侍女之后,李老太意识温家的人并非善类,而且已经注意到这边了,恐怕不能继续待在府中了,温夫人之死定然另有内情,与她临死前送过来的花船和手帕有莫大的牵连。李老太无意趟进这淌浑水里,叫徐老头回新邺老家种茶树,自己谎称老寒腿恶化,向姚烈辞了工回乡。姚烈不疑有他,知道她没有儿女,还给了她一笔银子养老。

她面对姚烈时始终良心难安,她知道应该把事情告诉姚烈才对,也许姚烈能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或者,她再早一点说出口,温夫人或许不会死……可她的胆怯总是占了上风,她害怕姚烈的指责,害怕背负害死温夫人的罪恶,也害怕自己会和阿菊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离开姚府之后,她在渝州境内靠近新邺的偏僻村落买了一栋小房子,一个人窝在小房间里,任怯懦和愧疚反复折磨。徐老头闲下来时,会带上新采的春深过来看看她,徐老头不在时,就装疯卖傻度日。

她也不是没想过离开渝州,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彻底销声匿迹,可她心中某处却始终觉得放不下。时间越久,温夫人在她心中的印象却越明晰,她知道温夫人是多么善良美好的人,不该那么不明不白地死去,或许有一天,有人能推她一把,把她那些埋藏在心底的陈谷子烂芝麻扯出来,扔在太阳底下晒一晒。

徐老头始终看着她,知道她心中仍有顾忌,从没要求她和自己回老家,一个人忙里偷闲往返于两城之间,默默维系他们之间并不年轻的爱情。他不善言辞,准确来说根本不怎么说话,他看出来她心里藏着谁都不愿意说的秘密,就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她既然不愿意离开,他就多攒点钱,在渝州城买一栋舒适的宅子,和她一起安享晚年。

就这么过了十多年。

一个冬日的清晨,一个年轻人敲开了她家的院门。

那年轻人询问她是否在姚烈府上做过工,她的住址只告诉了姚府一个与她亲近的丫头,也不知道那年轻人怎么打听到的,她直觉是过去的事情找上了门,犹豫之下,却还是把他让进了门。年轻人同她交谈了几句,忽然盯着她的腿说,自己是个大夫,可以帮她看看腿。

那腿伤打从一开始就是装的,她一听就慌了,不知道是温家的人盯上她了,还是姚烈开始怀疑她了,匆忙把人赶了出去,张罗着准备要搬家。

可她悄悄观察了几天,却并没有人再来。

她留着温夫人当时送过来的花船和手帕,期待有一天能将之公诸于众,成为查清温夫人死因的重要线索,可她并不愿意将自己犯的错撒的谎先暴露出来。

第72章 月明风清(10)

李老太的后半生都在没有儿女的遗憾中度过,所以心中始终割舍不下姚府,割舍不下她视为亲闺女的姚夫人,她陪伴长大的小少爷,以至于后来她乔装打扮到姚府附近看过好几次。

有一回她假装路过姚家大院,看到一个小女孩兴冲冲地从库房跑出来,手里拿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举到屋檐下晒太阳的姚烈面前,奶声奶气地问道:“爹爹,这是什么啊?”

小姑娘的眉眼和姚夫人像是自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想必就是姚府才添的小千金,门外的她和躺椅上的姚烈同时笑了。姚烈把那东西从她手里拿出来放在一旁,拿手绢擦了擦她沾满灰尘的小手,一脸宠溺道:“那地方都是灰,都叫你别进去了,看吧,手弄得这么脏。”

小姑娘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仍旧在地上那团东西上绕来绕去。姚烈拿这小丫头没辙,把那东西上面的灰掸了掸,又拿起来仔细吹了吹,裹满灰尘的小玩意儿才显露出花花绿绿的颜色。

小姑娘见了眼睛都亮了,一把从姚烈手中夺过来。姚烈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这是你过世的小姑折的纸船,你爹小时候和你一样不听话,每回远远看见教书先生来了,你小姑就把纸船从窗外扔出去,小船顺着河道飘到我们家后院,聚在一起淘气的孩子们就散了,收拾得干干净净地迎接教书先生。”

一墙之隔的李老太心里“咯噔”一下,她努力往门口凑了凑,看到小女孩手中纸船的配色和她藏起来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

小姑娘不以为意,兴奋地举着纸船在空中上下晃悠着,道:“爹爹,你可真没骨气,教书先生来还要小姑给你通风报信。”

姚烈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道:“是啊,爹爹可不像你这么硬气,教书先生来了还是该干嘛干嘛——说起来,因为这小船是示警用的,和战时的烽火台功能一样,所以你小姑还给她取了名字叫‘烽火船’呢……”

后面的话李老太没敢再听下去了,她心中多年的怀疑总算以她设想过的方式落了地——温夫人当时真的是想通过这烽火小船告诉姚烈自己遇到了危险,而这重要的求救信息因为她一点无足轻重的考量未能及时传达到位,她成了害死温夫人的其中一环已成事实。

三日后,姚烈收到了一只纸船,纸船上写着“有秘事相告”和一个地址,姚烈本就对表妹之死存有疑心,一见到花船,前后一思量,立即觉察到事情不简单,瞒着府上的人雇了一个车夫,往纸船上写的地址去了。

李老太向姚烈坦白了一切,把当年的礼箱拿出来交给了他,姚烈听完以后并没有责怪她,只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隔了半个月之后又来了一次,警告她这里并不安全,说自己在郊外购置一栋旧宅,让她和徐老头先去躲一躲。

她收拾好家当还没来得及搬走,传来了姚家遭逢悍匪报仇,被屠了满门的消息。她没敢去看上一眼,和徐老头连夜逃回了郦城新邺——所幸她那时并未躲到姚烈准备的宅子里,不然早已和旧宅一起化为了灰烬。

她明明没有看到姚家被灭门的现场,可每每午夜梦回时,总能看到满地的狼藉,身首分离的仆人们,被剑刺穿胸口的姚烈,华服染满血的姚夫人……以及小女孩惊恐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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