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番外(6)

作者:机智的熊熊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府中有事啊……”温初月沉吟片刻,忽然抬眸一笑,话锋一转:“小十七,你送小梅的时候,都和她聊些什么?”

阮慕阳低头想了一下,答:“小梅的事。”话虽如此,但其实一般都是小梅在喋喋不休地说着,阮慕阳只是安静地听,偶尔应和两句,他也不确定这算不算得上“聊”。小梅打小就是温府的丫鬟,见的世面有限,一个温府便是她的全世界,聊的多是些温府的事,偶尔也会把自己或者哪个笨手笨脚的小丫鬟惹出的糗事拿出来讲讲。这些事对于阮慕阳来说,都可以归类为“别人的事”。事实上,阮慕阳对于事物的分类相当简单明了,别人的事,自己的事,以及主人的事。

温初月当然不知道他那奇异的分类方法,把“小梅的事”按照字面意思理解为“小梅的私事”,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加掩饰的惊讶,随即笑道:“没想到你和小梅的感情已经这么好了,不错啊小十七。”

“嗯,小梅姐姐待人很温柔。”通过阮慕阳纯良的脸可以明显看出来他对“感情好”的理解跟温初月完全不同,温初月忽然生出一种对牛弹琴的深深无力感,烦躁地摆了摆手,让他该干嘛干嘛去了。

难道说年纪还是太小了吗?他记得他十五岁时已经能理解何为恋慕了,并被那恋慕之情狠狠恶心了一把。

阮慕阳给温初月砌了壶茶放在他手边,换了一身行头去折腾院中花草去了。

自从阮慕阳来了以后,院中的景色有了显著的改观。他每日把那一人一猫伺候好了,就开始清理院中的杂草,四个月下来院中已经清净多了,他在院中圈了几块土地,开垦了一番,撒了些种子进去,还栽了几棵不知道从哪儿挖来的苗木。种子是他收拾宅子的时候找到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不过他坚信那是某种花的种子,过了一个春只冒出些细嫩的芽,歪歪斜斜的一小簇,依旧看不出来是什么。

温初月对这院子的景观改造没什么兴趣,也就随他去了,只要不把院墙拆了就行,自己就和桃子一起窝在树荫下,打着哈欠看阮慕阳进进出出地忙碌,偶尔还会坏心眼地插上几句——

“小十七,那种子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根本就不是花种,你天天守着也开不出花儿来的。”

“小十七,你想没想过都这么多年了,种子早死了,你养的只是些随风吹来的杂草种子生出来的苗。”

“小十七,那七歪八倒的苗苗有什么看头,别整了,人都晒黑了……”

如此这般,温初月总是不厌其烦地想打消阮慕阳种花的念头,阮慕阳也不与他争辩,依旧按时浇水,定期除草施肥,无聊的时候会坐在他的小花园前发呆,桃子试图靠近的时候还会一本正经地告诫桃子不要再往前,每次都能引得温初月狂笑不止——只有他会一本正经地和一只猫说话,好像他态度足够诚恳,猫就能听懂他说话似的。

阮慕阳给小花园加固了栅栏,在顶上搭了个遮雨棚,擦了擦额头的汗准备收工,忽然听见温初月在他背后说:“小十七,二月湖的莲花该开了,你约小梅去看看吧。”

阮慕阳回头一看,树荫下打盹儿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斜靠在椅背上,手撑着头望着他。

阮慕阳愣了一下:“……出门?”

这四个月里,他除了每天送小梅以外,只隔三差五推着温初月去两条街以外找黄大夫,温初月说是定期复诊,只让阮慕阳在门外等候,几个月下来,他连黄大夫的面都没见着,每回都是杵在门外等上大半天,温初月才从里面出来,对于复诊的事向来只字不提,只是身上会多出一种不属于他的味道。

温初月:“干嘛这么惊讶,只是我不方便出门,又没说不让你出去,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吧?”

“主人当然不是……”阮慕阳转过身,背对着温初月在小花园前蹲下了,低下头,把逐渐握紧的拳头收在胸前,从背后看过去与他平时摆弄花草的姿势无异。

是啊,他怎么那么傻,他一心想着把外面的景色都搬进来让那人看看,为什么没有想过带他出去呢?这院子就巴掌大点地方,又能装下多少景色?即便那些幼苗都开出了绝美的花,也总有衰败的时节,如果可以带他出去,看山看水,看海看天,看浮生万物,看万里山河,看他想看的一切景色,只要能带他出去……

见阮慕阳又专心摆弄起花草,完全没有接茬的意思,温初月只好自己拾起话头,道:“是不知道路吧?没关系,回头我给你画个地图,不难找。哦,对了,湖边有很多卖花船的小摊,你可以买一只送给小梅,小姑娘们最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了,还有啊,到时候你可别木着一张脸,对人家姑娘要体贴,渴了就拿水,热了就撑伞,差不多像对我一样细致就行……”

温初月越说越起劲,事无巨细地规划着阮慕阳的初次约会事宜,正说到兴头上,忽然看见蹲在地上的小人儿“腾”地站起身,打断他的话,阮慕阳说:“主人,我带你去看莲花吧。”

这是阮慕阳第一次打断他说话,那小小的身影站起来比想象中要高大,背对着他笔直地站着,阮慕阳的站姿一向都笔直而挺拔,像一棵独立悬崖的苍松。温初月忽然想象不到对面的少年此时的表情,目光虚虚落在他明显宽阔的后背,想说的字句便怎么都找不回了。

第6章 人面桃花(6)

已是盛夏。

渝州城的夏算是江南一带最炎热的,灼人的日光从少年身上熨过,把他暴露在外的手臂晒得有些发红,经过一番劳作,他的头发和衣衫都有些凌乱,后背上能看到一片汗水浸湿的痕迹,后颈也冒出一层汗珠。明明没有起风,温初月却看到他垂下的衣袖在轻微地摆动着。

院中蝉声聒噪,脚边的猫抻了抻爪子,朝着他“喵”了一声,温初月才刚要理出的头绪便被这一声绵长的猫叫打乱了,四下逃散再无踪迹,他无奈地看了眼换了个姿势继续挺尸的桃子,对那沉静的背影道:“你背着我说话听不清,转过来吧。”

他有预感,只要阮慕阳面对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再说一次,他就能从中读到一些不一样讯息。

阮慕阳正要转身,门外却响起了一阵叩门声,不等温初月指示,他就径直开门去了。

温初月惋惜地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么快就学会自作主张了,到底谁是主人?”

阮慕阳本来以为又是温府的下人前来送些日常用品,开门一看,发现门外站了一个衣着华美的男人,身后还有几个小厮恭恭敬敬地候着,便知来人身份不简单,拱手问道:“请问您是?”

男人朝阮慕阳笑了一下,他的五官生得周正,鹅蛋脸,眼角有淡淡的笑纹,显得有些慈眉善目的,一笑一脸和气,他说:“你就是新来的慕阳吧,你还没见过我,我是——”

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院中的温初月打断了,只听他对阮慕阳高声道:“慕阳,你来的时间短,还不知道这别院的规矩,记住了,咱这儿规矩就一条,温烨与狗,不得入内。”他把温烨二字刻意咬得很重,足够阮慕阳领会来人的身份,说罢,便把轮椅调了个方向,看也不看门外的男人。

“初月,我……”温烨比阮慕阳要高半个头,身材也健硕得多,心里一着急,便下意识想要拨开眼前挡路的少年,进去好好跟温初月谈谈,可他慌乱之下猛地挥手一拨,竟然没把那少年拨开。

“大公子,请回吧,主人说了不想见你。”温烨诧异地低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少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少年人眼中是温烨从未见过的目光,那是一种清冷寡淡、不带任何温度的目光,他的瞳色极深,几乎接近纯黑,黑得好像世间万物无一能映上他的眸。

温烨被这目光盯得心头一紧,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他本来就是个柔性子,意识到是自己的过错,语气又柔和下来,道:“慕阳,我有事要跟你家主人说,你就让我进去和他聊一聊,我保证不会伤害他一根毫毛,好不好?”

很少有人在知晓他的身份,并被他用这种态度对待的时候还不买他的帐,而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竟然丝毫不为所动,脸色都没变一下,语气生硬地说:“大公子,我名叫阮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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