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没下床,青年就从外边进来了,一身水汽,墨发半湿,快步走到床边。
沈呈锦眼睛一红,跪坐在床上抱住他,囔囔道:“你去哪了?”
青湛顺势将她搂住,原本准备扛起来,中途动作微顿,转而拦腰抱起,将人抱到了窗边的矮榻上。
矮榻不大,躺一个人都很勉强,上面铺着软垫,青湛一手搂着她,一手推开窗户。
恰有飞花入室,满屋清香。
纯白的花瓣在窗边漫卷轻飘,树稀花疏,别有一番清新淡雅的水墨之味。
原本荒凉的院子,已经种上了三棵梨花树,其中两颗之间还架了一只秋千,空气中浮荡着甜香,氤氲一方醉意。
沈呈锦傻眼了,一觉醒来院子里多了三棵树已经够令人惊奇了,莫说这月份梨花早就开败了。
青年拥着她,轻轻吻过她被花瓣擦过的脸颊,一片香甜。
沈呈锦终于收回目光,迎上他潋滟起柔色的双眸,看到他眼底的青黑,一时哽咽无话。
她以为他丢下自己一个人走了,原来竟是趁夜辛苦给她植下了满院的梨花,明明她昨天只是顺口提了一句,明明与他说了等来年开春买些树苗来种。
沈呈锦觉得鼻酸,眼眶红了一片,隐约有水光闪动。
青湛见她似是要哭,不由一僵,慌忙去亲她的眼尾,“锦锦,莫哭,你不喜欢这树,我拔了,给你种其他的。”
怀里的姑娘破涕而笑,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眼底的青黑,“喜欢,喜欢的不得了,我要哭不是伤心,是惊喜,是感动。”
无意的话被对方记到了心坎里,又怎能不让人心动。
她捧起青年的脸,目光前所未有的竭诚,一字一句:“湛湛,我爱你。”
他为她做的每一件事,她都记在心里,也许最初的时候,只是无望中的依赖,可她也早就察觉自己泥足深陷,丢了一颗心进去,无所谓沉溺,她便是心甘情愿溺在这蜜罐里。
爱字出口,不够回应他心中的一片炽热,沈呈锦靠近,吻上那个尚处于怔愣中的青年。
这次是她主导,温柔而深沉,直到被青年抱着回到床上,两人的唇齿才分开。
沈呈锦能感觉到他又起了反应,却依旧忍着什么也没做,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看着她,额角有青筋微微凸起。
就在他要起身的时候,沈呈锦忽然伸手将他抱紧,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青年呼吸粗重,额角的青筋更重了,声音几乎是从胸腔中挤出来的,“锦锦,你起来,我……”
他快要忍不住了。
沈呈锦咬咬唇,没有照他说的离开,拉着旁边的被子蒙着两人,视线一片黑暗。
窗户半开着,雪白的梨花裹着香甜吹卷而入,空气渐渐变得有些柔腻闷燥。
青年的身体僵得像块石头,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明明轻易可以推开她,可力气却仿佛被抽干了,只能躺着一动不能动,鸦睫抖动得厉害。
柔荑如地衣纤弱,轻轻浅浅不着痕迹地抚触,崖边岩石僵硬不动,一无所知地任它点点倾盖,附着薄薄一层。
这种真菌和藻类共生的复合体,脆弱渺小的令人忽视,在潮湿之处悄然滋长,寸寸裹挟岩石,直至岩石被侵蚀的土崩瓦解,在最后风倾雨打摇曳中化作齑粉,才恍然察觉它的力量。
……
不知过了多久,沈呈锦从被窝里钻出来,觑眼去看榻上躺着的青年,眼尾微红,原本泠澈的目光此刻已经散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用有些发懵的眼神望着她,抿唇不语。
沈呈锦慌忙移开目光,已经不敢再和他对视,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去给你打点温水来,擦……擦擦……”
越说声音越小,正要往床下跑,青年却忽然坐起身,从后面搂住她,声音又哑又涩:“锦锦,很舒爽。”
这词还是他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听见有人说过,用在这里应该合适。
沈呈锦:“???”
沈呈锦:“!!!”
明明是难以入耳的秽语,偏偏他说得一本正经格外真诚。
沈呈锦觉得浑身地力气都快没了,一脸生无可恋,“你别说了。”
青湛松开她,自己下了床,不知何时已经将衣衫系好。
沈呈锦去净手,他则去了浴房给自己清洗,等回来,被拉着躺回了床上。
沈呈锦拉好被子,浅声道:“你一晚上没睡,补会儿觉吧。”
莫说一晚没睡,便是连续几天不吃不睡青湛也熬得住,今日听沈呈锦这么说,倒是没有拒绝,躺到床上伸手抱人。
沈呈锦被他搂住,知道他这是要抱着自己才肯睡觉,忍不住失笑,“那我陪你再睡一会儿吧。”
反正也无人打搅,等什么时候醒了,再去做饭吃饭也可以,偶尔偷个懒也不是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见家长。
☆、渠们杀令
东琉夜间的集市很是热闹,水色华灯相接,喧闹声不绝于耳。
沈呈锦和青湛租了一个游船,等靠岸,两人跳下船,付了钱相携抄朝道中心走。
到了街口,远远跑过来一个身穿粉色布衣的小姑娘,朝沈呈锦举起一篮子的玫瑰花,“姐姐,上次的玫瑰花补给你。”
沈呈锦没有接,蹲下身笑眯眯看着她,“我相公说了,那些银子不用你找。”
她人蹲了下来,青湛尚且拉着她的手,乍一听见她的称呼,下意识收紧力道,心底像是有羽毛划过,软软柔柔的,抿抿唇,只是注视着旁边的姑娘,没有说话。
卖花的小姑娘将目光转向青湛,愣了一下,怎么感觉这个人柔和了很多,明明之前都是像冻了三尺的寒冰,吓人的很,要不是看沈呈锦一直对这个人温温柔柔的样子,她都怀疑漂亮姐姐是不是像街上被恶霸强抢的民女,被他抢回家的。
她不敢注视太久,又将篮子塞到沈呈锦怀里,问:“姐姐,你院子里是不是种上了梨花树?”
“你怎么知道?”
“那是我爹爹养的。”她指着青湛道,“这个大哥哥前天晚上来到我家,挖走了我家养得最好的花树。”
那晚若不是青湛开口说要买树,小姑娘都以为他是来杀人越货的,原本只是挑树苗,结果看上了她爹精心培养的梨花,丢了一袋银子,直接挖出来扛走了。
沈呈锦:“……”
“那他给你钱了吗?”
“给了啊,给了好多。”小姑娘眼睛弯成了月牙,“我爹爹种了好多花,不少是这个季节见不着的,姐姐你喜欢什么花?下回上街我给你带来。”
沈呈锦揉揉她的脑袋,“姐姐要是想要花了,会到你家去买。”
小姑娘点点头,三人寒暄之后告别,沈呈锦把篮子里的玫瑰花还给小姑娘,只留下了一朵。
街边灯火渐渐熹微,石枫桥上几乎没什么人了。
一队人马靠近,领头的女子身着黑红色便服,在一棵柳树旁下马,遥遥望着桥头的青年男女。
察觉这道视线,青湛回头望去,手掌收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沈呈锦心中奇怪,也跟着回头,整个人都呆住了。
桥头柳树旁的人墨发高束,风尘仆仆,握住缰绳的手攥得死紧,眼神少见的僵硬锐利。
沈呈锦松开青湛的手,一路从桥上下来,迎上她的双眸,低声唤道:“娘亲。”
岳宁风周身冷硬的气场一瞬间散尽,却没有像过去那样将她抱到怀里,目光越过她,看向桥上伫立的黑衣青年。
青湛沉默着与她对视,很明显能感受到对方态度生硬,稍带着不悦。
他缓步从桥上走下,未及靠近,已有数人拦到他面前。
岳宁风拉了一把沈呈锦,“跟我回家。”
语气不算严厉,却也不似过去那样宠溺温和。
沈呈锦下意识去看青湛,见他被人拦着,只是双方僵持谁都没有动手,她有些急了,“娘亲,我跟你回去,你让我跟他说几句话。”
岳宁风没有松开手,直接拖着人翻身上马,动作强硬,只是上马后才放软了声音,“小锦,你听话,有什么话回家跟娘亲说。”
她转眸看了一眼青湛,刚刚放软的神色又僵硬起来,只是什么都没有说,拉紧缰绳驱马离开。
沈呈锦被箍着,又急又怕,“娘,你别让人跟他动手。”
她怕岳宁风的人伤了青湛,也怕青湛伤了岳宁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