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风整个人愣住,瞪大眼睛看着眼前面容和蔼的中年男子,对方微微笑着:“不必惊讶,他二人今日本来就只有一个人能活。”
苏风心里不好受,他一向喜欢将一碗水端平了,但若说一点偏向没有,那是不可能的,私心还是希望霍云来继任门主之位,但霍云身体不好,因为当年被打成重伤,武功几乎半废,他亦是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霍云若继任,一则怕有人无法信服,毕竟现阶段的渠门,还是以武力为尊,二则他的身体就像是时刻悬在头顶的一把刀,不知何时会落下。
所以,在两方胶着之间,他没有站队,而是不断从中调和,只希望无论谁继任门主,都不要伤及同门。
霍谨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希望霍云赢,对吗?”
苏风张张嘴,低下头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他一向不会对霍谨撒谎。
霍谨仰头看着虚空,叹了一口气,“霍云和简列终有一战,只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的事,这几年,难为你夹在中间斡旋,然你也当明白,有些事情一早就已经注定,霍云和简列,无论争斗的过程如何,结局只能有一人存活。”
苏风看上去有些低落,垂着眸子,“属下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
霍谨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缓声道:“你过去吧,最好能让霍云给简列留个全尸。”
苏风蓦地抬头,满脸震惊,“门主……”
他已经料定了结果吗?
霍谨:“霍云并未贪图过这门主之位,我早提醒过简列,只要他安分守己,这位置未尝不会传给他,只是,他万不该一早对奴四下手,他不知道奴四对于霍云意味着什么,那是逆鳞,触之必死。”
苏风这下更震惊了,抖着唇说不出话来,他以为霍云只是为了门主之位,一直在拉拢奴四,如今听了这话,好像之前的猜想全是错的,而且全是反的。
陡然间想起奴四杀前门主霍坤的场景,当时他也在场,看到了整个过程,那时霍坤倒在地上叫嚣着让奴四杀了他们,一向服从命令的杀人之器却久久没有行动,只是手持利剑看着他们,不对,他当时看着的,只有霍云一人。
苏风一直以为奴四之所以会倒戈,仅仅是因为心中对霍坤有恨,可那天他出手杀霍坤时的眼神,太平淡了,仿佛杀掉自己的主子,与杀掉一只阿猫阿狗无甚差别。
而霍云是何时与简列对上的,苏风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从奴四执行一次任务受重伤开始的。
别人也许不知道,他身为玗阁阁主却知道,那次是霍云带着奄奄一息的人到驻尘谷请求谷主沐染施救,从驻尘谷回来后,霍云就不再像过去一样,对简列处处忍让。
霍谨看他似乎陷入了什么思绪里,出声开口:“简列一直小看了霍云,只当他是个病秧子,要知道,轻视自己的对手,是最大的忌讳。”
他注视着身旁的锦衣青年,神色不明,“苏风,这门主之位,你当真不想要吗?”
苏风蓦地抬起头,他在之前就已经向霍谨明确表示过,自己从未动过抢夺门主之位的心思,没想到今日门主忽然有此一问,微微垂首恭敬道:“门主知道属下资质愚钝,打理一个玗阁已然力不从心。”
这是在婉拒,霍谨笑笑不置可否,“你过去吧,珣阁与琪阁的事已成定局,我还有其他事情要你去办。”
苏风抱拳颔首:“请门主吩咐。”
霍谨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他初时不解,神情明显有些惊讶,最后垂首应了一声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众人——
小沈:手疼。
青湛:毁天灭地弑神杀佛。
霍云:触之必死的逆鳞???
童朝:惭愧ing
霍谨:叹息ing
简列:惊恐ing
苏风:维持了那么久的和谐,碎了,QAQ
众多珣阁杀手:啊啊啊啊杀人啦!好可怕!
☆、无药可医
珣阁院中,众人看着落在青湛手中的简列,多数已将手中的兵器放下。
他们虽属珣阁,但并不像简列的亲卫一样对他忠心不二,眼看阁主已经被俘,还有什么理由负隅顽抗。
若说杀进来的是外人,他们也许会拼死抵抗,但杀进来的却是霍云带领的人。
渠门三阁互有牵连,平时珣阁里的杀手受伤,很多时候都是由琪阁提供医药,他们一直以为琪阁单单只负责渠门钱财支出和后勤保障,今日被霍云带领的人杀进来,全都有些懵了,一时间搞不清状况,什么时候琪阁养出这么多武功高强的人?
直到霍云高呼一声“降者不杀”,众人才勉强缓过神来,明显是一场内斗,而他们,尚且来不及反应。
简列看着院中投降的众多珣阁杀手,顿时怒火中烧,全是养不熟了的白眼狼,贪生怕死之辈。
青湛手持匕首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眸中迸发出凛冽的寒光,声音冰凉:“她在哪?”
简列侧头看着他,面前青年原本漠视一切的疏冷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涌动着无尽的杀念。
他还以为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动摇失控,原来不过如此。
鲜血顺着脖颈划落,简列看向远处负手而立的霍云,忽然笑出了声,再次迎上青湛的眼睛,笑意更甚了,“她死了。”
贴在脖子上匕首又深了几分,简列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得意道:“你的女人,滋味不错。”
……
沈呈锦独自一人走在竹林中,周围迷雾重重,黑影幢幢,她加快了步伐,忽然间浓雾散去,眼前出现一条小溪,那是她第一次见青湛的地方。
溪边不远处,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寒光洌冽,她看着青湛夺了对方的腰刀,划破那人的喉咙,那人倒地,圆睁着双眼朝她看过来,死不瞑目。
沈呈锦望去,那张脸却忽然变成了青湛。
她失声尖叫,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画画一瞬间破碎。
再睁眼,是一处山洞,洞顶挂满了灯笼,上面绘着少女的面容,数张芙蓉面对她露出诡异的笑容,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眼神空洞地望着她,却是江克。
沈呈锦冷汗涔涔,拼命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腿动弹不得。
黑暗中又忽然出现一个黑衣青年,他握剑飞冲,把江克钉在了石壁上,转过头看着她,却是江克的脸,而那被钉在石壁上的人,变成了青湛。
画面再一次破碎,凄风苦雨的夜中,荒屋之前,无数利剑穿透青年的身体,她却只能坐在雨中看着,怎么也站不起来。
荒林中,眼冒绿光的狼群嘶吼着,把地上的人撕成碎片,她拼命扑过去想要抱起他,却什么都抓不住,泪水决堤,心脏与那地上的青年一样,被撕地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幽暗的地牢中,有人持着鞭子,一鞭又一鞭地抽打着地上跪着的少年,血沫飞溅,那少年皮开肉绽却一言不发。
沈呈锦几乎崩溃,眼看着那人一剑捅破少年的胸膛,依旧什么都做不了,泪水像是流尽了一样,整个人失去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幽暗冰冷的地牢里。
暗室的门开了,一只淡红色的蝴蝶从外面飞入,落到沈呈锦身上,童朝从门口进来,看见地上的人,赶忙上前将她扶起来。
怀里的姑娘半睁着眼,空洞地看着前方,泪水顺着她的眼眶不断涌出,那张脸此刻惨白如纸,嘴里不停地喃喃着什么。
她附耳去听却听不清楚,忙把人抱起来出了暗室。
外面的夕阳余晖暖洋洋的,那些可怖的景象慢慢消散,沈呈锦眨眨眼,眼前的人渐渐清晰起来,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朝姐姐。”
童朝微顿,低头去看她,声音闷颤:“嗯。”
沈呈锦看了一眼她还在滴血左臂,微微动了一下身体,轻声道:“你先把我放下吧。”
童朝没有说话,也没有松手。
沈呈锦又挣了一下,“你受伤了,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童朝默了一瞬,将她放了下来,虚扶着她。
离前院越来越近,沈呈锦远远看过去,眼前忽然猩红一片,僵硬地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黑衣青年手持雪亮的匕首,划向褐衣人的脖子,头颅咚得落地,滚了一圈正对着他,那张沾满鲜血的脸,变成了青湛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