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砚之倏然冷笑了一下,弯腰准备拎起吴吟泽,突然什么东西抱住了他的腿。
挞挞要哭了,小嘴巴扁成了一个可怜巴巴的弧度,眼睛里盛满了泪光。
“蜀黍……妈咪说,打人是坏孩子……”
两串眼泪扑簌掉了下来。
靳砚之捏紧的拳头松了开来。
文浔把吴吟泽扶了起来。
靳砚之下手之狠之快吴吟泽始料未及。饶是他从小学跆拳道,也没有见过这么疯的出手。比赛场上那些花拳绣腿,和真正想要置人于死地的格斗完全是两码事。
何况对手无论从身量还是气势上完全足够碾压自己。
吴吟泽心里后怕着,却清楚这人八成和文浔有瓜葛,而且顾忌着孩子不会再动手。
“你来啊!你不是牛的很!有种你再给我一拳!你有种来啊!”吴吟泽叫嚣着。
靳砚之的视线落在了他那只落在文浔肩头的手上,舔了舔牙:“如果还想要自己的手,现在松开她。”
“靳砚之!”文浔红着眼睛抬起头,“我们已经离婚了!”
周遭安静了下来。
吴吟泽不敢置信的看着文浔。
“离婚之后,无论我和谁交往,和谁睡觉,你都无权干涉。”
文浔克制着声音的颤抖,她怒视着靳砚之,像是怒视着平生她最厌恶的人。
“我请你,从今往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
她咬住了牙齿,其实和三年前一样,她能威胁到靳砚之的地方太少太少了。她没有能够与之为敌的资本,也没有足够狠辣的手段,在靳砚之面前,似乎这辈子她能做的都是与过去几年一样,一走了之。
文浔泄了气,缓缓吐出:“……我会再次离开这里,此生都不会回来。”
空气安静了许久,连花园中央喷泉的潺潺水声也消失了。
文浔垂着头,许久以后,吴吟泽轻轻碰了碰她。
“老板,那人走了……”
文浔抬起头,风里,靳砚之的气息真的散去了。花园一角空空荡荡,好似他从未来过一样。
挞挞红着眼睛,转过头来看着文浔。她的手里只捏着一只小熊。
那是打着领带的小熊,被靳砚之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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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吴吟泽听从了文浔的话,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花园里发生了什么。
以至于白焰隔了好几天才知道那天文浔在酒会现场又遇到了那个阴魂不散的前夫,她摩拳擦掌气的不行。
“那个混蛋是不是觉得你离了婚还是他的私人物品!他想接近就接近,想冒犯就冒犯!”
文浔低头处理文件:“谈不上冒犯,你就当是个巧合好了。”
“阿浔……”白焰眨眨眼,抽走了文浔在看的资料,凑了上去,“你知不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道理?”
文浔抬头:“谁是将谁是土?”
“小吴啊!你没看出这小子对你有意思?”
文浔又把资料抽了回来:“又如何。”
中国SEF成立到现在,上下一百号人,只要是单身男性员工,没有不觊觎文浔白焰的。S&T的总监开会时都说,只要公司这俩美女老板往那儿一站,生意就如山洪一样扑过来,不愁开不了张。
“你听我说,不管你喜不喜欢小吴,当下你谈恋爱,就是最好的信号。靳砚之觉得你这么多年单身,大概率的还是对过去的婚姻耿耿于怀呢,你不能给他这样的幻想。”
文浔没好气:“你只说对了一半,我只对过去耿耿于怀。再者,靳砚之岂是你我可以轻易糊弄的。”
白焰托腮,妩媚的眼睛里溢出了笑意:“差不多,反正只要你名花有主了,靳砚之就知难而退了。男人,都是这个德性。看着前女友单身,他就自我感觉特别良好,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文浔拧上了笔盖,认真的看着白焰:“这鬼主意是吴吟泽想出来的,还是你?他上次吃了那一拳头居然不后怕?”
“吴吟泽自然没有意见,我给你探过底了。”
文浔没好气的瞪了白焰一眼,起身就走。
白焰一把拉住了她:“阿浔你考虑一下。想想之前你跟我说的靳家的老四,再想想靳砚之。不往前走一步,难道你甘心一辈子跟靳家这两兄弟纠缠不休么?”
“如果那样,不管你躲到天涯海角,除非他们自己放手,否则你永远不得自由。”
白焰最后一句话说道了文浔的心里。她捏着门把手,垂下眸子来。
白焰进一步劝说:“不管是谁,你给别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连施阿姨都说,她希望你过新的生活。”
“我会,但是不是现在。”
“既然你会,为什么不可以是现在?”白焰目光灼灼的看着文浔,“阿浔,你不能让人觉得,经过靳砚之以后,你已经没有能力再爱上别人了。”
适逢周五,离开公司后文浔本想去附近的酒吧喝一杯就回家。可不知怎么的,白焰的话如种子一样根深蒂固的扎在了文浔的脑海里。
入睡之前,吴吟泽给文浔发来了一条消息,无关公事,他想邀请文浔去看桐城这几日炽手可热的一个沉浸式舞台剧。
文浔并不熟悉这样的艺术形式,白焰却总说,吴吟泽是出了名的会玩点子多,和他在一起绝对不用担心乏味。
文浔盯着那消息想了几分钟,轻叹了口气,回复了一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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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康如过生日,靳家人又难得聚齐在了一起。
只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从前坐在靳老爷子左边的靳砚之如今已经坐在了家主的位置上。靳康如坐在轮椅上,反而是圆桌略偏的位置。
老二家的太太生了二胎,两个孩子的笑声多多少少的填补了这一大家子面和心不和的尴尬。
靳砚之只是垂眸喝着酒切着面前的牛排,鲜少开口说话,连靳康如几次想挑起话题,他都没有接茬。
众人看在眼里,现如今,那个曾经温和寡言的靳家三公子摇身一变成了金门的掌舵人,眼前的靳砚之早就已经不需要去体谅照顾任何人的脸色了。
只有在那两个孩子跑到他面前时,靳砚之的瞳孔里才会泛起一丝波澜。
坐在靳康如身旁的杜医生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家宴结束后,杜医生叫住了靳砚之。
靳砚之有些意外,因为自靳康如病倒,杜医生全身心扑在怎么照顾他这件事上,很少会和旁人有什么交集。
靳家人之间有些风言风语,说杜医生和老爷子毕竟没有婚约,这么多年在一起唯一的指望也就是靳康如。若是靳康如这时候倒下撒手人寰,她也没有什么资格留在靳家了。
两人在餐厅外的回廊站住,靳砚之微微点了点头。
“阿姨看晚餐你吃的少,我自己炖了一点小米辽参盅,你跟我来小厨房喝一点吧。”
“晚上公司还有事。”
料到了靳砚之会拒绝自己,杜医生笑了笑:“砚之,公司的事情可以放一放,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在靳家请你吃点什么了,别驳了我这个老太婆的面子。”
靳砚之抬眸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跟上了杜医生的脚步。
小厨房在靳家后厨旁边,里头东西一应俱全,大厨们不会来这里施展手艺,现如今的作用多是给靳老爷子熬汤药。
杜医生掀开了小锅,香气扑鼻,汤羹已经熬好了。她盛了两碗放在桌上,示意靳砚之坐下,自己转身去拿餐具。
“您要去哪里。”
“出国,和我女儿团聚。”杜医生淡淡的回道,“这么多年,我只顾着自己追求所谓的夕阳恋,忽视了同样需要我的女儿和外孙。也该到了我去尽母亲职责的时候了。”
杜医生坐下,补道:“你放心,你爷爷的身体恢复的很平稳,好好照料,一年内重新下床活动也是有希望的。”
“他知道你要离开么。”
杜医生笑了,眼里有些晶亮的泪意:“人年纪大了,五感钝化,但是直觉却能敏锐起来。我想,康如多多少少猜到了一点。”
话说到这里,靳砚之觉得自己没什么必要继续追问了。这是杜医生和靳康如两人之间的事情,他作为小辈不好插手。
喝了两口辽参盅,靳砚之开口:“这些年来,多谢您对爷爷的照顾。离开前,靳家会给您一笔钱。”
“我不用你的钱,也不用靳家给钱,康如这些年一直优待我,也照顾到了我美国的女儿。这些已经够了。”杜医生有些伤情,“不瞒你说,我离开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康如垂垂暮已,而是,我觉得自己欠他的终于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