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仍歌楼”里,小姑娘强忍着没有流下的眼泪,现在回想起来,如寒刃,扎进了他的心里。
靳康如没有来得及告诉靳砚之,他曾经梦到过一个孩子。
小男孩乖乖的,穿着漂漂亮亮的背带裤,有着一双与文浔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站在自己的面前,甜甜糯糯的喊自己“太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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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结束了,靳丛安所在的队伍拿了团体第二的名次,靳丛安更是在个人赛中进了三甲。
这个结果倒是远远出乎文浔的意外。不过她也不是真的关心靳丛安的体育事业,比赛看到一半便早早的带着施秋染回到了家里。
马上离开尼斯了,她吩咐家里的佣人们收拾行李。
傍晚时分文浔在书房处理公务,突然楼下的佣人兴奋的喊了起来。
“文小姐,快到阳台上来!”
文浔起身,从阳台往下望去——暮紫与柔粉交织的晚霞像极了漂亮的幕布,烂漫的烟花以不远处的一处礁石为起点往天空飞窜,然后盛放。五彩缤纷的颜色添补了大块大块的空白,照亮了平静的海面,在上面留下了同样绚烂的投影。
那投影也落在了文浔的脸上。
紧接着她看到沙滩上有人在奔跑,文浔米兰眯眼睛,辨认出篝火边上冲着自己挥手的人是靳丛安和他的队友们。
而在一片空白的沙滩上,她的名字缩写被工整的拼写在大地上。
一个男运动员操着西班牙口音浓重的法语冲着文浔大喊:“亲爱的,他是真的很喜欢你!下来,加入我们的庆功仪式吧!!”
男人们吹着口哨哄笑着,靳丛安冲着文浔的方向扬了扬手,紧接着又抬脚给了队员一下,一群人又笑成了一团。
十分钟后,文浔换了一套轻便的运动套装走了下来。
她身材不算高挑,但是比例优越,那套运动装把她的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配上文浔高高扎起的马尾辫,活生生的像是个水灵清纯的高中生。
靳丛安看直了眼睛,前一刻还在打闹的男人们更是一个个红了脸,声音都收敛了许多。
靳丛安不愿意那么多人的目光毫无遮拦的盯着文浔看,他走到了文浔身边,用身体护着她,往篝火外圈走了走。
“抱歉,他们选在了附近庆祝,如果打扰到你和阿姨休息,我们马上离开。”
态度倒是谦卑诚恳,但是文浔并不吃这套。
她凉凉的瞥了一眼靳丛安:“烟花放了,篝火点了,大吼大叫把我喊出来,现在说要是扰民再离开,是不是有点晚了。”
靳丛安咧嘴,露出了两排漂亮的牙齿。
他喜欢这样的文浔,眼睛里没有压抑的心事,眉头不再紧锁,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天然的放松的傲娇。
眼前的女孩,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曾近因为靳丛安不小心用茶水弄湿了她的裙子,会叉着腰嘟着嘴满屋子追着他讨说法的小姑娘……
“那要怎么赔罪呢?”
靳丛安说这句话的时候,文浔的注意力被再次绽放的烟花所吸引。光照亮了她的侧脸,女孩细腻的肌肤好像沉浸在五光十色的幻影之水里,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凑上去尝一尝她的味道。
文浔收回了惊艳的视线,才发现靳丛安定定的看着自己。
男人眼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敛了笑意,略微拉开了自己和靳丛安之间的距离。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明天……咳,我们队准备去海钓,就我们几个人,你要是有空,愿意一起去么?”
“不必了,明天我就离开尼斯了。”
靳丛安的心一沉,想也不想的追问:“去哪儿?”
文浔眼里的防备毫不加掩饰:“丛安,我不会追问你的去处,同样,也希望你和三年前一样尊重我的选择。与你重逢让人意外,但是也只是这样而已。”
靳丛安眼里的光一点点消减下去。
文浔转身走了两步,回头冲他浅浅一笑:“忘了跟你说了,你现在这样很好……坚持做你自己,我从来不觉得你比靳砚之差。”
女孩的背影消失在了别墅的铁门后。
靳丛安的队友扑上来勾住了他的脖子:“Leon!搞定那个仙女姑娘了么!全垒打的话要记得请我们喝酒!”
队友们再度哄笑,靳丛安眼里却没有了任何笑意。
他低头,看着沙滩上他写下的文浔的名字,突然觉得可笑滑稽。
他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重新找到了她的行踪。小心翼翼的布局,小心翼翼的接近……原以为文浔会放下过去的一切,尝试着接纳自己,可靳丛安没有想到,现在的文浔和过去的并没有两样。
她还是他掌心的流沙,抓的越紧,流逝的越快。
文浔说了,她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很好,他不比靳砚之差。可是她并没说,她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更不会说,她会像爱上靳砚之一般爱上自己。
靳丛安真的不知道,这样下去,自己的耐心会不会有耗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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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的女儿和靳砚之打了照面后就立刻手足无措的打包离开靳砚之的酒店并不是季寒薇的风格。
一来,她觉得这样未免露怯,让靳砚之觉得自己和文浔这些年来肯定还有脱不开的干系,二来,电影宣传活动定了一周,只要她还在靳砚之的地盘上,终是免不了和他再次碰上面。
最后一条,季寒薇觉得最为重要——她在赌,在赌靳砚之与秦珂等人关系并不密切,也不会贸贸然的把挞挞的存在告诉秦珂他们仨中的任何一个。
季寒薇一边让陶姜把挞挞转移到陶姜江城的一个亲戚家小住,一边提起精神来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好在,她赌对了。
或许是这些年靳砚之为了找文浔早就自顾不暇,压根没有心思管别人的事情,或许是之前秦珂和靳砚之有过龃龉两人到现在依然没有和解,季寒薇小住江城的这几日,没有任何不愉快的经历。
在离开江城的前一天,季寒薇收到了文浔的消息——她要回国了。
为了保险起见,文浔没有落地江城,而是选择了陶姜季寒薇家所在的桐城落脚。
毕竟国际航班的信息,若是靳砚之派人时时刻刻的盯着,还是有概率被察觉的。
季寒薇自然是满心欢喜的,正准备回复消息,客房的门被敲响。
她扭头,是客房部的一个服务生,推了换洗的衣服进来。
“季小姐,这是按照您要求干洗的衣物,我放在这里了。”
季寒薇点点头。后者没有急着离开,她弯腰,又拿出了一个小布包递给了季寒薇。
“这是不是您团队里,那个小朋友的玩具?”
季寒薇一低头,被服务员装起来的是挞挞最喜欢的草莓熊玩偶。
季寒薇蹙了蹙眉:“怎么在你这里?”
这东西挞挞几乎是日日夜夜时时刻刻不离手的。
“哦,上次我来您房间收衣服,小朋友说要给小熊也洗洗澡。我们酒店是有玩具清洗业务的,小熊完好无损,您看看。”
季寒薇接过了小熊查看了一下。
这是文浔在法国投资的一个小众玩具公司做的小熊。里头塞着的是对孩子无害的干花果树叶,所以小熊身上总有一股甜丝丝的香味,挞挞非常喜欢。
季寒薇知道孩子的玩具确实需要经常清洗,但是奈何她女儿太倔强,死活不肯让人碰小熊所以一直没有找机会洗。
季寒薇倒是有些意外挞挞居然“拱手”让出了小熊。
她笑了笑:“还是要谢谢你。”
她从包里抽出了两张纸币交给了服务生算是感谢。
服务生离开后,季寒薇没有多想,把小熊包好,塞进了自己的行李箱里。
下午,她的保姆车去江城陶姜的亲戚家接上了女儿,几个人一起回到了桐城。
文浔的飞机是午夜到的。
拿了行李走过长长的廊道,她一抬头,就看到了陶姜季寒薇的脸,瞬间脸上扬起了喜悦。
上次回国还是三年前,同样是午夜,比起孤零零的走出航站楼,此时此刻有朋友在等着自己,实在是幸运太多。
陶姜冲上前,狠狠的抱了一把文浔,又抢过了她手里的行李。
季寒薇跟在陶姜的身后,无奈的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小包袱”,压低了声音:“我回家再抱你啊,现在扛着挞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