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将益擦了擦嘴,看着身边静默吃饭的女儿,有些不忍。
“阿浔,是不是还是想要怪爸爸。心里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爸爸多想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什么事儿都叽叽喳喳的告诉我。”
文浔放下了手头的餐具,平静的看着文将益:“想说的话我昨天就说了,妈妈和你的事我不怪您。结婚以后我也懂,感情的事情最不能勉强。”
文将益马上捕捉到了重点:“砚之对你不好?”
文案摇摇头:“靳砚之有钱,待我不薄。爸爸放心,虽然我也没多富有,但是外公之前留下的几个公司还在手里盘着,就算哪天和靳砚之过不下去了,我也不至于饿死自己和妈妈……”
字字听上去通情达理,可字字却戳中了文将益的软肋。
文浔说的很动情,同时也在冷静的留意着文将益的反馈。她自然知道这一番话能触动天底下任何一位父亲,可是文将益听后能为此退让到什么地步,就在她的控制之外了。
这也是文浔唯一关心的地方。
文浔话音落下,小花园里有片刻谁也没有开口。
文将益闭上了眼睛,又缓缓睁开。他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文浔:“来,跟爸爸来。”
他起身,领着文浔走向了三楼的书房。文浔收紧了双手。
关上了木门,偌大的空间这剩下了文浔和文将益两人。她看着文将益走向了壁炉上的“欢喜罗汉”,熟悉的操作后,隐藏的保险柜门弹开了。
“还记得小时候爸爸跟你说过的,欢喜罗汉的小秘密吗?”
文浔乖巧的点点头:“记得,爸爸说的,我都记得。”
文将益快速的旋转了第一层密码,和文浔上次试的如出一辙。这个日期之所以好记,是因为文将益选了与施秋染当年在浔城初次见面的日子做密码。
浔城是施秋染的故乡,两人的女儿自然也取名为文浔。
文浔心里清楚,文将益之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用这个密码,倒不是出于什么可笑的一往情深,一半是因为惰性懒得换,另一半,则是这样的形式主义多多少少可以抹去他“抛弃背叛发妻”的负罪感。
男人是最现实不过的动物。
第一层保险柜打开了以后,文浔紧紧盯着文将益输入第二串密码。她原以为文将益会让自己回避,没想到那十位数字字母混合的密码就那么大喇喇的展示在了文浔面前。
文将益年纪大了,防备心极重,看的出来这一串毫无逻辑的密码也是费了大功夫背下来的。他在输入的时候动作很快,嘴里还念念有词。兴许是密码输入的快,又复杂,他自信女儿站的位置看不清楚或者看了根本也记不下来,所以并没有什么遮挡。
文浔心里冷笑,她从小学古典乐,再天书的谱子到她手里三天不到就能盘的滚瓜烂熟。在欧洲混时尚圈,上万款商品复杂的参数名录她也几乎是过目不忘,那串密码几乎立刻就印进了文浔的心里。
她垂眸,在心里复述了一遍,确认自己牢记无误以后,再人畜无害的抬起了脸。
文将益把保险柜里的一打文件拿了出来。
文浔看的清楚,在保险柜的深处,除了一些珠宝名表,还有厚厚一叠牛皮纸包裹着另一打文件,那些资料显然已经上了年岁。她淡然的移开了视线。
“我们文家的女儿怎么会没有嫁妆呢?五年前你出国时爸爸就给你准备好了嫁妆了。”文将益把保险柜重新关上了,走到了书桌后坐了下来,同时示意文浔过来。
这是一份境外账户的信托基金,额度已达九位数。
文家这几年境况每况愈下,不可能像靳家一样,一个家族就养活了从业人员数目庞大的family office,但文将益还是选了赫赫有名的基金机构在打理这笔钱。光是每年的管理费就不下百万。
这份“嫁妆”,不管丢哪场豪门联姻里,都可以称得上是隆重而体面了。
文浔扫了一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父亲:“这真的是我的?”
文将益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是你出国去后第二年,我和你妈妈一起选的。我们约定好了,到时候把这个还有其他东西打包作为嫁妆一起送给你。”
文浔知道他吞吞吐吐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嫁妆还有一部分是文氏的股份,甚至,是文氏的掌舵权。
可惜,现在那一部分早就成了卢意盘子里的菜了。
文浔此刻涌起强烈的冲动去质问文将益,为什么要任凭卢意揉捏,为什么要把偌大的家财拱手让给异姓母子,甚至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下半辈子去替人顶包。
理智与情绪在猛烈的碰撞着,文浔生生压下了冲动,时机还未到。
她再次开口,依然平心静气:“谢谢爸爸。我想放眼整个江城,对女儿有这样长远计划的父亲也是少之又少。”
文浔上前,环住了文将益的肩膀。
“爸爸,您和妈妈当时也算是白手起家,比起你们,我已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放心,我会过的很好的。”
文浔没有多追问一句别的,只是满意感恩的把那份嫁妆收了下来。文将益摘了眼镜,擦了擦眼睛,无不感慨。
“阿浔,爸爸能庇护你的时间不多了。爸爸也相信你,和砚之能创造自己的财富帝国。”
书房的空气安静了下来,父女俩依靠在一起,好似一幅“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文浔心里清楚,文将益依然对自己留了一手,从头到尾,文将益都没有提马上要到来的牢狱之灾,甚至连近在眼前的文氏集团未来何去何从他也一字未提。
不过不急,她还有时间,太过急功近利只会把文将益再次推远。只有徐徐攻之,一步一个脚印她才能达到目的。
让文将益意外的是,拿到了嫁妆的文浔并没有急着离开。她打电话订了文将益从前喜欢的茶楼包厢。
“今天难得我也有空,爸爸要是没有别的安排,我们上午出去兜兜风,中午一起吃个饭?”
“好,好。”
刚刚从羁押状态下出来的文将益精神也处于紧绷的状态,女儿主动做出了邀请他怎么能拒绝。
更何况,现在的文浔身份不单单是他文将益唯一亲生的闺女,还是靳家新进门的孙媳妇。
司机很快接父女俩去了蓝山高尔夫球场。这座球场依山傍水,文氏持股比例高达七成,是江城最具盛名的高档会所之一。
文浔下了车,和文将益打了招呼“爸爸我去换装备,一会儿一号馆见”便去了私人更衣室。
父女俩一分开,文浔立刻给陶姜发去了消息。
--
文锋的跑车横停在了蓝山停车长两个车位中间,里头的音乐即便隔着玻璃也是震天响。侍者很清楚的看到车子在晃动着,自然知道里头正在发生什么。
几个人就那么尴尬的杵着,也不敢盯着跑车看。直到车子恢复了平静,领头的才壮着胆子上前。
“大公子,还是原来的场子么?”
车窗慢慢放下,浓重的烟酒味道从里面弥漫了出来。文锋睁着一双宿醉未清醒的猩红眸子没好气的瞪了那人一眼:“瞎了还是傻了,你第一天来上班?”
副驾驶上,女人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
值班经理汗都要下来了了:“抱歉啊大公子,今天一号馆给人占了,要不我给您换到二号去。”
文锋吐了一句脏话:“老子难得早起一次想要锻炼,谁TM 的不长眼!”
“是……是董事长和二小姐。”
文将益再婚后,文锋入了文家姓也成了文将益法律上的继子。集团上下的那些员工习惯按照年龄把文锋喊成大公子,把文浔喊成二小姐。不清楚文将益婚史的人很容易以为文锋是文将益的亲生子。
文锋吐了口烟,冷着的脸一下笑了。
“哦原来是父亲和妹妹啊。那行,你们也别费心找场子了,一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的呆在一起不是么。”
他抬手掐了一旁女人的腰肢,声音冷漠的打发她:“你打个车先回去。”
“文少~你不是说好今天教我打高尔夫的嘛……”
女人才和文锋勾搭上两天,还没有正经捞到什么好处,哪舍得现在就走。
一想到文浔那张清冷对自己总是充满了鄙夷的小脸,文锋心头一阵烦闷。他下车摔了车门:“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