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二十天,是下一次的月考。
宁亦遥不知道能补上来多少,而此时,她还要背长恨歌。
眼角的余光又扫到了倒数第十行的名字,是了,她不能跟他比的。
他走的路与自己不同。
在他的世界里,他已经是优秀的了。
而她,籍籍无名。
老花说到做到,晚自习当真将她与王希和叫到了办公室。
这是周一,周一的晚自习都是语文老师坐堂,老花自己换了个班,来看着他俩背诗。
自然是站着背,宁亦遥本身已经背了前半段,中间那段不算脍炙人口,有些生涩,她熟悉了一会。
男生就站在身侧,虽然一样捧着课本,却悄无声息一般。
叫宁亦遥都有些不敢出声,即便,她本来就已经很小声了。
中途强主任过来了一趟,招了老花出去说话。
办公室里竟就剩下两个人。
王希和几乎是第一时间拿两指夹了课本,靠到了墙上。
接着偏了头瞧向边上仍是笔直站着的女孩,卫衣的帽子从校服外套里挂出来,她低着头,细白的手指抓着课本的两侧,紧张又不安的模样。
“你知道老花叫什么吗?”
“嗯?”宁亦遥一时分不清是不是他在与自己说话。
“叫花北大。”王希和道,“结果他考进了清华。”
“……”
王希和:“你背完了没?”
这两句话转折太大,宁亦遥茫然摇了摇头。
“背不完也没事,他也不会带你回家。”
“喔。”
宁亦遥应声完才想起来,他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复又想起来什么,宁亦遥:“我的语文阅读……”
“拿都拿了,借我抄完吧。”
“……”
“明天记得提醒我。”
“啊?”
王希和站直了些,将书捧起来,下一刻却骤然俯身耳语道:“提醒我明天带来。”
男生独有的气息扫过耳边,又瞬间抽离,接着老花已经走了进来。
宁亦遥应该感谢手里这本课本,起码能够第一时间读出声音来,不至于泄露了一颗快要撞出胸腔的心。
长恨歌终究是没有背完,宁亦遥完成了百分之八十,有点磕磕绊绊,老花放过了她。
王希和被加了两张阅读理解的专项试卷,他看也没看就塞进了书包。
“快点。”男生有些不耐烦,长腿撑在单车两侧。
这一幕似曾相识,宁亦遥竟然先看向了单车的后座,果然,是没有座位的。
所以,他等自己做什么?
今日从办公室背完书出来,已经下了晚自习。此时学校剩下的人不多,晚风吹在脸上,倒是和煦。
“商量个事情。”男生见她走近,“你晚上如果看书看得晚,拉上窗帘如何?”
“……”
“你房间灯太亮,吵我睡觉了。”
宁亦遥咬了咬牙,什么都没说,男生已经扬长而去。
其实,本来就不该有希望的。
又希望什么呢?
第二天宁亦遥上学很早,早早就进了教室,早早就开始了刷题。
数学题对她来说真的有点难,中性笔在纸上算了算去,最后是叩桌的声音惊醒了她。
初阳从窗户透进,男生逆着光,瞧着并没有睡好,对上她懵懂的眼,疏懒问道:“为什么没提醒我?”
☆、第五章 苹果
为什么没有提醒我?
宁亦遥目光重新落回面前的稿纸上,怎么提醒?
不及细想,一本册子便就丢到了她的桌面上:“谢了。”
语文阅读不厚,捏在手里还有他指尖的温度,宁亦遥装回包里才复又抬头:“不谢。”
像是单为了等她这一句,王希和这才往后走去。
早晨的阳光还来不及染遍整个教室,同学们络绎走进来,带着阳光一寸一寸拉长,最后落在了那第二排短发的女孩脸上。
不知道是多难的题目,女孩偏了偏头,拿手顺便将落下的发压在耳后,接着便就又掀了一页稿纸。
沉静,倔强。
王希和没来由地往手中的语文阅读上瞧去。
那是一篇他瞧不懂的散文,叫梦的狼牙。
“梦是一匹狠兽。”第一句话王希和便就盯了很久。
他想起昨晚梦里的那个女孩,她短短的发,有些参差不齐,正坐在他身侧背着诗。
她背得认真,他不觉就伸手去替她将碎发捋到了耳后,女孩张皇抬起头来看他,眼神懵懂又无措,清澈异常。
不过一瞬,他的手还在她耳侧,只见她忽而灿烂一笑,她说:“谢谢。”
就是这一笑,叫王希和醒来的时候还记得,坐起来的时候,对面的窗帘是关着的,叫他今天没有瞧见她推开窗户的模样。
直到刚刚他见得她抬起脸,与梦中一样的角度,她却只是看了他一眼,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没有记忆里的粲然。
哦,梦是一匹狠兽。
王希和默默念了一句,将那通篇看不明白的文章略过,终于瞧见末尾作者的名字。
简桢。
这是她喜欢的作者吧,她答得那么认真,认真到她写的答案比散文还散文。
宁亦遥再次开始演算的时候,无缘无故地又记得他昨晚说的话。
你房间灯太亮,吵我睡觉了。
她当然不能够自足多情地以为这是少年的口是心非。
只是,以后半夜刷题,她再也不能瞧见对面人影。
时间就这样不痛不痒地过去一周,宁亦遥终于稍微熟悉了班级的同学,连带着沈虹虹的玩笑也能稍微配合起来,就听见了向主任宣布红五月的汇演报名。
其实就是一场晚会,每个班必然要出节目的。
原本该是提前一点发布通知,不过泽中的传统分班在五月初,于是红五月的汇演总是要到月底,甚至捱到了六月头,以至于大家都说,这其实是在让他们继续过儿童节。
高中的孩子,放松的时候并不多,哪怕是高一。
所以一石激起千层浪。
然而兴奋归兴奋,消息下去两天,宁亦遥瞧见沈虹虹愁眉苦脸地叹气。
沈虹虹作为班长,自然是要统计报名的人的,泽中一个年级二十个班,三个年级,高三不做要求,就是高一高二一个班一个节目,这晚会也不会短。
但前提是,有人报名。
少男少女们的热情,从来都是看别人,而不是叫别人看自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上台去表演这种抛头露面接受人指点的事情,带了一点丢人。
宁亦遥顺着沈虹虹的目光,瞧见了最后一排叼着棒棒糖的男生。
“啧。”
“怎么了?”宁亦遥看她。
“老向叫我给整一出舞台剧。”沈虹虹顿了顿,“剧本写出来了,最后一段舞蹈,没有人来跳。”
宁亦遥明白了。
王希和,是会跳舞的。
而且跳得很棒。
棒到什么程度呢,泽中有传言,他去参加过比赛,有知名娱乐公司是想要签他的,被老陈一把回绝,从此不了了之。
“算了。”沈虹虹抖了抖报名表,“下午我去贿赂他。”
“非要他来不可么?”宁亦遥直觉他不可能答应的。
“亲爱的。”沈虹虹看她,“这样的舞台剧要想不在全校师生面前丢脸,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最后炸一下了。”
罢了她似乎很遗憾:“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王希和是我们十六班的王牌。”
王牌吗?
宁亦遥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场贿赂,她竟然是见证者。
泽中有住校生,所以晚自习结束后还是有部分人会留班加时的。
宁亦遥最近一天就要刷掉半本数学资料,所以也留了下来。
班级里大概只剩下了几个人,没有老师坐堂,大家稍显放松,像个寻常的自习室。
宁亦遥听见身侧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塑料袋哗啦啦地从书包里掏出来。
王希和刚刚睡醒,身边已经没什么人了。
今天储菡请假,没有人打扰他,他一觉睡到了放晚自习。
习惯性往前头看去,眉头不经意就皱了起来。
除了那个小小的伏案身影,还有一个拽着塑料袋的人。
他将羽绒服拉链拉高了些,甩上书包往门口走去。
“王希和!”
五分钟后,沈虹虹阐明了来意,男生挑了挑眉。
“这就算是求我办事?”男生鄙视得很拿手,“糊弄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