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王安老眼昏花了,”王蔺胡须动了动,作势就要打她,“家里给你备的有,宫中也不时送些过来,你还要去街上买,我还没说你乱花钱就算好的了。”
长公主护着她,王蔺手落下没有声响只是抱了她们两个一下,唇角扬着笑的就道:“都被你给宠坏了,你看看她这刁蛮任性的样子,以后谁娶了她准保要受罪。”
转眼便到了上元灯节,而萧綦也在半月前大败忽兰十万大军,此番封王已是既定的事实,朝中依然有人反对。但王蔺并没有说什么,他对朝政之事好像没有以往那么上心,即使上元灯节这天他得到消息萧綦带着人已进京,他的心思也都没有放到这上面。
长公主与几位夫人约在皓宾楼共赏今夜的花灯,此前她问了王蔺一句但他推脱有事为此长公主心里还失望了一阵。等长公主换了衣物梳了发髻也佩戴好发饰带着徐姑姑到皓宾楼时却在二楼一个包厢内透过门缝看到了王蔺,他的朗朗笑声传来让长公主几乎可以确认就是他。
下意识地长公主就推开了门,王蔺对面坐着一名长相美艳的女子,见到她时明显有些慌乱,“夫人,你怎么来了?”长公主眉眼带笑的看着那女子但话里可是笑意全无:“怎么这皓宾楼是被丞相包了,丞相与朋友可以来,我跟几位朋友怎么就不能来。”她后半句话音调及其重,视线又转到王蔺上,以一股怨怪的语气说出:“我当丞相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推了我,原来是在这皓宾楼跟友人说笑。”
王蔺咳嗽了两声,压低了声音道:“瑾若,那边还有人在等你,你先去我待会跟你解释。”长公主一笑,“让她们等着。”她脸上还是带着笑意但眼神一凛,“丞相还是现在就给我一个解释。”
那女子发出了丝丝笑意,“既然夫人到了,那我就先退下,不过刚才所谈之事我一定帮丞相办好。”
“你跟她所谈何事?”长公主看着那女子离去的背影,语气之酸,牙都酸了的酸。王蔺自顾自的坐下又倒茶,抬起眸来好整以暇的看她两眼,“夫人,这语气好像是在吃醋?”
长公主倒是立刻就找好了说辞,跟徐姑姑说了一句:“阿徐,今日晚膳沾饺子的醋碟以后换一个更小的来,免得漱了口之后还是有酸气。”徐姑姑低着头应着,心里却在腹诽:公主,府中的醋碟已是最小的,再小只能定做了。
王蔺抿着唇的就笑,胡须都一抖一抖的。“阿徐,回府后你去跟王安说一声,让他明日就让人去定做一副醋碟,记住要多要几副。”
长公主气哭,索性坐在一旁生闷气,连去赴约的事都忘了,还是王蔺让徐姑姑去说长公主今夜临时有事只能失约,下次定当做东邀请她们到府上作客。
王蔺取过新的茶碗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神色悠然的道:“夫人若是觉得醋味还未消不如喝杯茶润润。”长公主还是保持着端庄的仪态,只是话语间全数还了回去:“丞相莫不是忘了瑾若只喝武夷山红茶,不是什么茶都能消去这股醋味。”
说完就见王蔺起身直接拉着自己往门外走,徐姑姑刚从另一侧出来就瞧见他们的人影消失在人群中,待穿过人群早已看不见他们二人。
今日是上元灯节,天源街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映入眼帘的是各色明艳的灯光,而长公主轻轻动了动手指,掌心温暖,被他握着仿佛能抵御世间所有的严寒。抬眼看去两侧花灯琳琅,亮如白昼,王蔺拉着她在人群中穿梭,不时回过头来与她目光相接,都能从万千灯火中看到彼此心中那份潜藏的心意。
走了一会两人在一个人堆里停了下来,王蔺护着她挤进了人群,一看竟是在表演皮影戏,此时正在表演经典剧目《白蛇传》,说道白娘子被法海镇压在雷峰塔下,许仙痴情等候时围观人群皆有些伤感。
王蔺在她耳边轻说了几句,长公主眼眸微动,想要出言说些什么,但看着他带着柔情的眼神话到嘴边又一字不剩的咽了回去,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长公主只是微微颔首带了笑的道:“我等你的表演。”王蔺眉毛上扬着,那样子就好似在说,一定给你表演一个不一样的皮影戏!
等《白蛇传》表演完毕,众人等着下一出戏的时候,班主出面说道:“有位先生借着这个机会想要对他的夫人表演一幕戏,大家有钱就捧个钱场没钱就捧个人场,我在此祝各位上阳灯节一家人和和美美幸福安康——”
长公主立在人群中姿态保持着相府夫人的端庄自持,眉目里满满都是笑意,静静等待王蔺为她所演的这幕戏,随着一段婉转的弦乐,剧目正式开始。
王蔺平日里不声不响竟然没想到还会表演皮影戏,在他的操作下一出精彩的故事呈现在了皮影纸上,随着故事的跌宕起伏,配合着他的唱白和恰到好处的弦乐锣鼓声,周围人群不时发出叫好之声。
周围人群以为这只是一出戏,只有长公主知道王蔺是把他们这半生融入到了这出皮影戏当中,不知不觉中她的眼中浮出了泪光,往事一幕幕在她面前重现,而王蔺也借着这个机会跟她言明了这些年对她的心意。
王蔺从皮影纸后出来时,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长公主,她的容貌性情一如初见,世上独一无二因此在人群中很好认。他眼中有着笑意神情平静温暖,与她对视着,好似万家人群中两人在人来人往里重逢,只顾得上彼此完全忽略周遭的人。
长公主看着他神情中透着无线柔软,只是侧过头掩面擦拭着泪花,王蔺走到她面前戏谑了一句:“夫人这是感动的都落泪了?”长公主口不应心的答:“沙子迷了眼所致,夫君真是多虑了。”
王蔺也不拆穿她,领着她往天源街最热闹的秋水湖走去,此时的秋水湖两岸挂着绵延不绝的花灯,湖面上停着各家的画舫,或在画舫里举杯宴饮或是弹琴赋诗,好不热闹。早前王蔺已经接到拜帖,由太子太傅顾庸联合各家所办的灯会将会在秋水湖中的画舫举行,以往王蔺是不屑参加此等卖弄文采的无聊聚会,但眼下看着长公主挽着自己的手倒生出了些许兴致。
坐在小舟上一会的功夫就到了秋水湖中最精致的画舫,举目望去都是熟面孔,除去太傅顾庸和安明候谢渊而外,还有温侍中以及监察御史左思明、御史令张继和淮南候厉胜安,当然画舫内也坐立着他们各自的家眷。
顾庸见着他们二人携手前来,立刻端杯笑道:“丞相竟然带着长公主到访真是稀客稀客啊!”谢渊丝毫不给面子,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丞相国事繁忙,就不必参加尔等宴会免得误了丞相的大事。”
王蔺将视线慢慢转到谢渊身上,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谢候竟也在此,只怪人群众多,一时竟未瞧见,”然后眉毛扬了扬对着顾庸道:“顾太傅也真是,怎么给谢候安排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让别人看去还以为你苛待了谢候。”
一言说完谢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的位置是最显眼的一个,王蔺这样说无非是在讽刺他在人群中不起眼,更或者是在暗讽他根本瞧不起自己。谢夫人见谢渊吃了亏,于是把战火烧到了长公主身上,看向她先是颔首微笑而后才道:“素来听闻长公主才情兼备,不知今日能否有此殊荣见上一见。”
长公主其实不愿参与到这些纷争中,但眼下她既跟王蔺站在一起,那自然是要给他撑足门面,因此举止大方声音清亮的道:“在座各位皆是通晓诗书之人,我这点笔墨怎么好班门弄斧,但既然丞相有此兴致我也不好拂了丞相的意,就暂且玩几局权当给各位尽行。”
场中各位不免都对长公主心生了敬意,顾庸带着夫人已起身为他们二人让座,场中正在玩飞花令,这倒是不难只是已五个轮回,能够想起的诗词早已七七八八被他人说完。谢夫人显然是故意想让长公主出丑,让她从这一局直接开始,王蔺本想说话但长公主却先抢到:“规矩是你们定的,自然要遵守,既如此那就请谢夫人。”
这一局是说出带月的任意一句诗词但不可与之前的重复,若输了则罚酒一杯,带月的诗词随便就能举的上来,可长公主现在才入局怎么知道之前说了什么,于是到她这里时身边的人都苦思冥想了一番,想想之前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