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接连下了几日的暴雨在今日终是停了,湛蓝的天空隐隐透出和煦温婉的光泽。京城天源街到处都挤满了人,尤其在醉江楼前到处都是人,只因在这护城河里将会展开一组龙舟划船盛世。
醉江楼二楼——
“听说这次夺冠的头号人选乃是王氏门下的王充所带领的船队,”一位少妇打扮的夫人正跟桌前的几位妇人聊着,“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那一年的龙头不是他王氏夺得,要不是才算稀奇。”
她一言说罢其他人皆发出了笑意,只北边一桌忽然传出一个声音:“比赛还未开始,诸位夫人就定了输赢岂非不知这比赛乃是天定而非人意。”
“这位小哥……”坐在最中间一桌的人一直默默看着未发出声响,此时开口的那位仆人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主母,这……”
被唤作主母的自当是当朝丞相之妻的晋敏长公主,她温婉一笑摇了摇头道:“公开场合言论自由,不必理会。”只是她虽说着目光却向北边看去,只见那个人仍是不紧不慢地抿着茶,察觉到长公主的目光向着她敬了杯茶。
长公主莞尔一笑也回敬了一杯,这才瞧清楚来人竟是靖国公的世子颍川庾子霖,待再抬头看他时,庾子霖已站在她不远处。他长身玉立,束冠着莹白锦袍,面容极为清俊一双眉眼温润透亮,手上还拿着一把扇子瞧着长公主道:“多日不见长公主,竟越发温婉动人。”(照着师尊写的)
长公主还是第一次被陌生男子如此称赞,脸上不由得一红,只款款邀庾子霖同坐,一旁的徐姑姑眼疾手快的就给庾子霖倒了茶。长公主看着他颔首微笑:“世子,请用茶!”
庾子霖却是不饮只问道:“长公主不如和在下打个赌。”
长公主来了兴致,他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跟他赌,于是兴致盎然的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若今日我颍川庾氏夺得龙头,长公主可否应允在下一件事。”
“你怎么确定我会跟你打这个赌,”长公主浅笑。
“因为长公主希望王氏输,”庾子霖举目看向不远处的水面含笑道:“王氏若输自然丢了脸面,长公主又不想王氏丢这个脸,所以必会跟在下打这个赌,以求安心。”
三言两语间长公主对眼前这个小她几岁的晚辈生出了些兴趣,于是心下微一沉吟:“你想让我应允你什么事?”
“天机不可泄露!”庾子霖的眼睑一扬,兴味盎然的道:“长公主只需记得欠我一件事即可。”
长公主不置可否的笑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世子不必如此大放厥词。”
庾子霖嘴角上扬,笑意更深:“那就请长公主拭目以待。”
巳时一刻,四只船队准时出发,不断有人来报战况,醉江楼二楼上讨论的声音此起彼伏,虽有四只船队但刚一开始王氏和庾氏为代表的船队就已遥遥领先。
庾子霖悠哉的喝着茶扇着扇子好像全然不在意,倒是不时跟长公主说着话,只是瞅着她一直望着水面耳畔又注意其他人的讨论无暇顾及自己时不住的笑。
“公主,你快看,”徐姑姑欣喜又有些焦急的声音传来,“那是王氏的船队,已经领先了好多。”
长公主被扶着探头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回过头看庾子霖时发觉他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不免觉得奇怪于是道:“世子只说你赢了我应允你一件事,我可未说我赢了世子要为我做些什么。”
庾子霖抿唇喝茶间便笑了,长公主从这笑容中领悟出了什么,张着嘴下突然就明白过来,垂眸下笑道:“世子就不怕我出些违背律法之事。”
庾子霖胸有成竹的看着她,“你不会——”
“何以见得?”长公主已然忘了她到醉江楼所为何事。“凭晋敏长公主这五个字!”庾子霖合下扇子,外头锣鼓已敲响,今年的龙头依然是她王氏所得。
庾子霖微微得意,“是在下输了,请长公主说出赌注!”
长公主走回桌前坐下,寻思了半天才道:“每年的五月初五我都会跟丞相在终点处等待新一任龙头的产生,唯有今年我来了这醉江楼。世子今日所言想必是早有预谋,故意在此处等我前来,所以世子想要做些什么请直言。”
庾子霖脸上的神色收了收,正色道:“在下想在相府小住几日,不知长公主能否应允。”
长公主没有回答,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庾子霖有些不好言语,斟酌了许久才开口:“父亲为我指了一门婚事我不愿就离家出走,但京城中府院众多,能容得下我的只有相府,父亲看在丞相的面上也不敢直接到相府要人。”他说到后面底气越来越不足,有些心虚的看了长公主一眼补了一句道:“我只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待上一阵子,等我想清楚后就立刻离去绝不打扰相府清静。”
长公主听他细细言语后颇有为难,首先这是靖国公府的家事,其次王蔺远赴南越相府内没有家主主事,贸贸然住进一个陌生男子,实在有点不合适。最后就是王蔺在朝中树敌众多,靖国公虽不理朝政但是否与王蔺的政敌有牵扯尚不得为之。
庾子霖焦灼的目光一直瞧着长公主,她抿了一口茶最后下了决定,“愿赌服输,刚好夙儿性情顽劣,你年长他十几岁像个哥哥,也可教他一些道理。”
庾子霖紧皱的眉头才有了些舒展,“既然世子输了,那就罚世子做夙儿的陪读,为期一月,世子觉得如何?”
“多谢长公主成全。”庾子霖以茶代酒敬了长公主一杯。
就这样庾子霖跟着长公主回了相府,徐姑姑领着他去了客房,长公主想着也去看一眼,他若缺了什么也好让人布置。谁知道阿妩知道家里来了客人就兴高采烈的跑去看,在门口差点绊倒长公主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跟同样去扶阿妩的庾子霖差点碰到了一起。
长公主眼下又慌又乱只好借着斥责阿妩的理由先行离去,只是隔天在夙儿书房见到他时又有些乱了阵脚。
长公主看着夙儿写策论,庾子霖就伸手托着下巴在一旁瞧她,长公主本来想说没事看自己干嘛,后来一想按庾子霖的性情铁定会说他是在看夙儿。
待夙儿完成功课去玩之后长公主才讪讪说道:“昨日是巧合我没有放在心上,世子也不必放在心上。”
“不行,”庾子霖却摇着扇子的摇了摇头,“我放在心上了!”
长公主一愣,满脸茫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连王蔺都从未这么跟她说过话就更别说旁人。庾子霖挑了挑眉,“长公主怎么无故脸这么红?”
长公主只想赶紧逃离,走了一会才问徐姑姑,“阿徐,我的脸真的红了?”
徐姑姑笑而不语,长公主的脸更红了,也不知道让庾子霖住进相府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
五月十三日相府内接到一封家书,是从肃州庆阳王府寄来,因家主不在府中所以只得让长公主查看。只是等长公主看完便立刻吩咐王安道:“备车,我要立刻进宫。”
家书上只说了一件事,庆阳王妃病重想在薨逝前见见王蔺,但王蔺此刻出使南越,相府中唯一能够前去的只有长公主,所以她立刻进宫请旨前往肃州。
四日后在车马颠簸下长公主终于到了庆阳王府,府邸虽不似相府气派但也庭院深深,七拐八拐间终于见到了庆阳王妃,也即是王蔺的三妹王仪。
三月时还修过家书称身体一直将养着无大碍,四月下旬病情急转直下到了五月初已开始昏睡不醒。庆阳王已年过五旬,此刻倒还算镇定,见着长公主便行礼而后引着她见到了王仪。
长公主进去后屋内其余人便退了出去,王仪勉强靠着枕头才能撑住自己的上半身,没有血色的脸望着长公主笑了笑道:“嫂嫂,数年未见竟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情景。”
长公主坐到她身边眸子闪着泪光的解释着:“丞相出使南越所以不能回来,你且放宽心养着身子等他回来,你们兄妹再好好说说话。”
王仪只是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很清楚,只怕熬不了几天,”她停了停又道,“其实我知道哥哥赶不回来,我那封家书是给嫂嫂的。”
长公主惊讶了片刻,她握了长公主的手看着她问了一句:“哥哥他也有他的难处,嫂嫂能否听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