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王“嗯”了一声,他的声音听上去还是有些难受。
赵浮:“王爷,这个病很难完全根治,想必全城的大夫您都问过了,能找到一个江湖大夫的身上,估计也是没什么法子了。”
赵浮感觉到帷幔里趟着的人轻轻动了一下,很细微的动静。
“所以呢?依先生之见,本王该如何?”
赵浮把银针擦干净然后包起来,帷幔里的人又动了动。
“先生,悠黎呢?”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一片雪花落在了手心里。
“我以为都是付小姐一厢情愿的呢。”赵浮不咸不淡的讽刺了一句,南山王也没有放在心上,他起身想掀开床幔。
赵浮隔着床幔制止了他的动作,隔着一层纱,赵浮能感受到南山王身上的冰冷。
“王爷,不好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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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浮被安排住在了南山王的府邸,住在西厢房。有小厮带着她入住,她作为大夫时总是穿着一袭黑衣,头发高高盘起,用一根簪子束起。
“郎君若是有事,奴婢们就在门外候着。”
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客房,赵浮随口应了,然后关上了门,拉起门栓。屋里一下子就变暗了许多,赵浮双手交叠放在脑后,她看着天花板想接下来一步该怎么做。
无疑,付悠黎是程粤的人。
赵浮知道程粤派人在盯着她。程粤那么多疑的性子,也不是很难料到,只是没想到程粤会让付悠黎来,毕竟以前是个公主,就这么毫无骨气的对着一个平民跪下。
想着想着,赵浮就这么睡了过去,再醒来已是黄昏,门外的小厮在敲门喊赵浮用晚膳。
“先生,我家王爷请您过去用晚膳。”
赵浮一开门就看见小厮讨好的笑容,小厮一边带路一边说:“先生来的可真是时候,今夜有庙会,街上可是热闹哩!”
“庙会……”
“奴才有幸瞧见过几回,庙会时各色的小吃应有尽有,还会有人专门算卦的,是说能通天命,知晓鬼门。还有抽签许愿的,奴才口才不好,实在描绘不出,先生自己看看便是。”
庙会赵浮参加过,只是那时很小的时候了,现在已经没有多少记忆了。唯一记得的就是她的父亲牵着她的手在街上,笑着问她想不想吃糖葫芦,阿芙扎着丸子头跟在她屁股后头。
考虑到南山王的身体,晚膳做的很清淡,赵浮也没多大的胃口。她向南山王略一颔首,说自己想要去看庙会,南山王微笑着点点头。
闵金的庙会跟京畿的还是不一样的。
京畿的庙会总是会挂上五彩斑斓的彩灯,像是在黑色布帘上的随意涂鸦。来来往往的都是假意的欢声笑语,人人都像是戴上了一个面具,她们或笑着或哭着,在灿烂的烟花下显得格外可笑又可怖。
闵金的天空没有京畿的暗沉,夜晚有无数颗星星挂在天空中,街摊上都拉起了彩灯,照得天空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赵浮走走看看,她没有什么很喜欢的东西,只是卖花灯的老板太热情了,非要让她猜灯谜。看着货架上一排排的制成动物模样的花灯,赵浮拿下一个狐狸面具,丢给老板一块银子,然后转身就走,也没管身后老板的叫唤。
只是——
“赵郎君!”
第八章
“最近和程大人遇到的次数颇多啊。”赵浮右手拿着狐狸面具,面具遮住了她脸的一半,在明明灭灭的彩灯下像是一只真正的狐狸,她左手放在身后,袖子里是那把刀。
也许是今日才来,也许来了有了几日,但是这一切太巧了。
庙会布置的很盛大热闹,到处都是挂着笑脸的人,有人在河边放花灯许愿,河面点缀着各式各样的用黄符制成的花灯,煞是好看。
据说花灯是上游还在现世的人们给故去的亲人放的,花灯沿着河流往下游飘,越飘越远,带着人们的思念。
人来人往,能听见小贩的叫卖声,小孩的嬉笑声,还有各种铜锣敲打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又嘈杂又快乐。城中央的城主搬出了烟花,一簇簇烟花在天上炸开,转瞬又消失,剩下零星的一点烟花的星点。
程粤向来注重细节,但是他是个不太会打理自己的人。他从小就会幻想自己成为人上人的样子,他坚信自己会成功,最后他成功了。
但是没人教他成功的人该是如何打扮自己。
今日庙会他来的匆匆,但是还是没有忘记打理自己。
赵浮穿的是随意,她的衣服穿来穿去就是那么几件,没有什么花头。但是今日出门之前南山王给她准备了衣物,赵浮顺水推舟收下了。
正好,没衣服穿了。
赵浮和程粤并肩走着,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路边有女郎跟程粤打招呼,程粤对着女郎笑得灿烂,眉眼间却是阴郁不耐。
女郎和赵浮打招呼时,赵浮面无表情的挑了挑眉毛。
两个人就像是这条街上的城管一样,畅通无阻。
“你看那两个公子,生得如此俊秀!”
“你没看见旁边红衫的公子不耐啊。”
“……”
闵金确实不大,城中不让做生意,商贩全都围在外城。两人围着外城一直走,一圈都走完了,赵浮觉得太无聊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城中突然又开始放烟花。
身边的程粤突然笑了一声,毫无预兆的,有些突兀。
赵浮不明所以,转头看他,“程大人这是……”
“让开!快让开!”
“马受惊了!快闪开——!”
不知是谁喊的,声音离的很远,像是隔了半座城似的,但是赵浮听见了。她长久养成的条件反射告诉她有危险,赵浮看着程粤的微笑的侧脸。
电光火石间,烟花填满了整片天空,亮的惊人。程粤看着烟花就突然感觉自己的头皮被撕扯着,他的头被迫向后仰,面容变得扭曲丑陋可怕,他被人拖着走了两米远,中间甚至拐了个弯。
转瞬之间,那股疼痛感消失了,但是头皮还在发麻。
程粤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赵浮,他不明白这个女人在干嘛。
赵浮抱着胸耸了耸肩,瞥了一眼远处离他们还有半城远的马车,抬了抬下巴,语气漫不经心,“我救了你一命,你该谢谢我。”
程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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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上起床,赵浮便开始给南山王准备药膳。她没跟南山王说,她最多只能给他做三个疗程加三个周期,以她手上的药材和人脉根本搞不到后面疗程要用到的药材,就算是南山王也不一定能弄来,索性就没说。
注定要死的人,何必大花力气去救呢。
赵浮让南山王的管家去抓了几味药,自己又去后山采了一些要用的药材,煎上药后吩咐小厮看着,准备睡个回笼觉。
“先生,你跟我说过会救慕雨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付悠黎带着哭腔说。
赵浮没有转身,她伸了个懒腰,带着笑意说:“是啊,我会救他的,但是能不能救活可就不一定了。”
“你怎么能这样!”付悠黎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天地都好像融为了一体。
赵浮改变了回去睡觉的想法,她活动了下手腕,快步走向厨房,厨房的小厮还蹲在地上帮她看火。小厮看见赵浮来了,有些疑惑,“先生这是……”
跟着赵浮进了厨房的付悠黎脸上还挂着两行眼泪,看起来好不可怜。
赵浮在小厮的视线里把药罐拿起来,小厮在一旁说;“先生小心烫——”
“砰——”
赵浮随手把药罐给扔了,药罐里的药材还没有融合在一起,但是倒出来的药汁也还是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臭味,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付悠黎瞪大了双眼,药罐发出的巨大声音惊到了她,她一时之间还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小厮哆哆嗦嗦地问该怎么办时,付悠黎才发现赵浮已经走远了。
赵浮:“你以为呢?你也没有告诉我杨慕雨还有还患有缺血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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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救救慕雨吧……”付悠黎哭的梨花带雨,她的眼睛早就哭肿了。
程粤坐在茶楼的三楼,这家茶楼是城中的几家贵胄一起投资的。坐在这里刚好能看见赵浮扔药罐那一幕,她披着一件水蓝色的披风,从这个视角看,赵浮显得更娇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