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扣。”
“进。”
程粤推门而入，小五和暗卫就守在门外，如同两具没有生命的塑像，镇守在这里。
推门而入没有在桌边见到人，反倒是在床底下突然出现。
“程粤！”
这声惊呼没有吓到程粤，他淡定地坐在桌边看着九王爷的动作，而后轻轻点头，“九王爷。”
九王爷似乎是不满程粤敷衍的态度，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还嗅了嗅袖子上的味道，倒了一口气，“你这小子是不是太随便了！”
这句话从九王爷口中出来就仿佛变了个味似的，特别是唇边两绺小胡一翘一翘的，俏皮又油腻。程粤面上毫无波澜，甚至有一丝冷漠，泠泠双眼之中难看到什么情感，“不知九王爷找我何事？”
九王爷拖来凳子坐下，瞪着大眼看向程粤，松弛的面皮抖了抖，“你怎么……看着比以前更不接地气了。”
“……”
门口的小五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一下：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他失去了爱情。
暗卫统领暗暗觑了他一眼。
“王爷找我就是不单单是为了这个吧。”程粤扯了扯嘴角，他手心冷汗频出，不自觉地紧了紧。
九王爷哀叹一声，额前的几丝白发还慢慢地飘荡，显得他更为苍老，松垮的脸皮也凸显着他的疲态，“逼宫一事都传到这里来了，你说我找你干嘛。”
“明知故问！”九王爷小声道。心说这人真是越来越假了。
脚边是赵浮编的草帽，听到这话的程粤忍不住摸了摸草帽，好像这样心里的悸动才能缓下来。他垂着眼，卷翘的睫毛扑棱的宛如蝉翼，投下一小片阴影。
“王爷若是避难，恕我难为；若是起兵，应该去河下；若是想要借钱，现在您就可以出门了，看在我们认识了那么久的份上，我帮您把帐结了。”程粤缓声道，他尖利的嗓音褪去，沉淀下来的反而是优雅矜贵，像是一块打磨了很久的玉石终于露出它的光泽。
九王爷脸色一僵，他看不惯杨慕雨这小子很久了已经，程粤也知道。现在逼宫了，换天了，如果他不跟着杨落一起讨伐新帝，下场定会惨目忍睹。
只是他什么也没有，平白无故的要加入讨伐的队伍，杨落也不会收。所以他想着找程粤要点钱好歹在军中混个位置，若是以后败了，他就立马跑掉。
“哎呀，你看，你看你这就见外了嘛！”九王爷一拍掌心，舔着脸讨好道：“好歹我将你带到左相的位置上也是不容易啊……”
程粤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看得九王爷心里越发没底，表情讪讪。
“不借就不借嘛，干嘛这么凶啊！”九王爷恨恨道。
“王爷如果想要和杨落一起，光用钱可不行。不如另辟蹊径……”程粤道。
想要在军中有所作为靠一时的资金怎么可能够用。
九王爷挠挠头，不明所以，犹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献计？”
“可行。”
九王爷急了，“你这，你这不是为难人嘛……我要是有计策，我干脆自己起义好了，用得着这么尴尬嘛！”
程粤：“现在杨落军队最缺少的是什么？”
“钱？”九王爷看着程粤的脸色猜测道。
“人？”
“武器？”
程粤一叹，他将倒置的茶杯翻过来，将茶壶里的茶都倒进去，直至溢满，而后放上一片叶子道：“显然是都缺，不过水能载舟……”
“当啷”一下他将水杯推倒在桌上，白水洒了一桌子，绿色的叶子随着水流掉到了地上，“亦能覆舟……”
九王爷怔愣地看着从桌上滚落的瓷杯，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杯子四分五裂的就躺在地上。
九王爷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他小心地抬起眼皮去看程粤，程粤眼神呆滞地望着雕栏花窗，怔怔地看着窗外雨滴打落花枝的画面，一瞬间他的身影就仿佛要融入进去。
问到了想知道的事，九王爷就匆匆离去，走时还把帐结了，那微微颤抖的模样就仿佛下次碎的就是他了。
“嗯……”程粤后颈一痛，这种感觉又来了。
蛊虫依靠程粤的血液生存，日益强大。这种针扎蚀骨的感觉一个月总会有那么几次，渐渐的会蔓延全身，有时他甚至眼前蓦地一黑，随后又恢复过来。
程粤看着窗外的树叶，后颈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流逝只会更加严重，全身都麻痹了，他强忍着剧痛没有发出声音，耳边是刺耳的鸣音，眼前也是一片模糊。
胸口气闷要喘不上气一样。
那片树叶就好像在马场上他送给赵浮的，程粤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想起这个了。
那时候他们之间只有剑拔弩张，恍惚之间就在昨日。
我病了。
我病了。
我病了。
我……病了。不能再继续陪在她身边了。
程粤扶着桌子踉跄着起身，眼冒金星，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小五——”
小五立马冲进来，看到程粤的模样赶快冲上来，“公子！”
程粤摇摇手，每次的疼痛会延迟一段时间，但是不知道是因为以前的伤有冲突还是什么，他发作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
“没事，粮草，兵器，□□等他们准备好了吗？”
小五：“差不多了。”
“土地房子呢？”
“也好了。”
这些东西在势必要卖给杨落，其实卖给杨慕雨他也不介意，但是他害怕赵浮会介意。
相比起杨慕雨，赵浮可能更加会觉得杨落能够成为更好的皇帝。
只是杨落也没有钱，他所剩的时间也没有多少了，要尽可能的在这场战争里多赚一些钱。等战火波及四方，必然有钱的地主会出逃，届时粮食和水，还有隐蔽的住所会是大家需要的。
果然，在这之后的一个月内，杨落开始招兵买马。
九王爷此人虽然脑子不好，但是他极具感染力，而且因为够傻，所以能够轻易取得百姓的信任，此为“民心”。
而杨落正是需要这个东西，他极少出面，百姓对他知之甚少。
杨落从最南方开始收城，京畿处于北方地带，杨慕雨他们的势力暂时都还在北方，南方会更愿意跟着杨落干。
所以他从南方出发，举旗攻往京畿。
战火四起，民不聊生。
杨落也不是什么善茬，只要是加入了讨伐的队伍，军中要求严明，每到一个地方，粮食要通通上缴，只留一些糊口的，所到之处可以说是寸草不生。
而杨落的人不止只有一路，他分为三路招兵买马。海上的一路，西北方向一路，他从南方而来，最后到京郊会和。
他的攻势猛烈而又强势，一路上势如破竹。
有能力者通通收入麾下，为他所用。
程粤趁着这个机会把兵器什么的全都卖了出去，赚了好大一笔钱。这些钱他不敢自己身上带着，反而是找人送往居山，并且指明留给赵浮。
狼烟四起，战争的号角响起。
京畿内还安逸的官员不得不开始重视这个问题，每天上朝都是远方战事来报，且都缕缕战败，少有几次能够赢。
京畿内的人越发惶恐不安，皇城周边的流民也渐渐变多，每天一睁眼就是孩提的哭声。
杨慕雨和于雁声都是焦头烂额。
而此时秦太后还要跑路，她卷走了大笔的钱直接跑了。
第一百零八章
“哥哥，我想吃这个。”崔裕怀中的小女孩拉了拉他胸前的衣服，渴望地说道。
赵浮眼神掠过小摊，是枣糕。
“茹茹乖，咱们等安顿下来哥哥再给你买好不好？”崔裕抱着茹茹小声地说道，他们这一路上东躲西藏的，都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饭，也难怪小孩子都提出要求。
陆青回去之后将此事平息下来，他不能说自己围剿魔教的计划失败，不然他计划了那么久就全盘崩塌。但是逃掉的崔裕也变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私下派人去追杀他们。
最关键的是，流光剑。
当时在场的大多数弟子都看到的赵浮手中的流光剑，他们不可能在陆青面前表达对客栈里的千山的怀疑，但是事后想起来总会觉得有一丝的吊诡，只是没有人敢提出来而已，毕竟他们都是陆青安排在各大门派的棋子罢了。
而陆青也一瞬间就想通了，如果段回的弟子是千山先生，那么居山派做的是什么勾当也就是显而易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