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秣有些不适应这自来熟的热情,但看在傅淮的面子上她没有挣脱。
沈秣微微笑道:“你也很好看。”
傅徽听到沈秣夸她,那笑意更明显了些,“二嫂嫂叫我阿徽就好了,我给二嫂嫂准备了礼物,二嫂嫂去我房里可以吗?”
待沈秣应,傅徽便拉着沈秣走进傅家大门,边道:“大哥,二哥哥,我们先进去了。”
没待傅淮两人回答,沈秣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傅家门口。
“二弟,我们也进去吧。”傅郇笑道,随即往傅家走去,边道:“这几日二弟都歇在故离村,爷爷倒是有些不满,为何不让弟妹回傅家呢?”
傅淮淡道:“秣儿她不喜热闹,况且身体虚弱,需要静养。”
沈秣自幼被照顾的很好,奈何回国那天的一场意外,受了凉,发了一场高烧,身体变得虚弱,需要慢慢调养才能恢复。
别人看不出,只当她柔弱。
“二弟说的什么话?”傅郇又道:“弟妹身子虚弱,傅家不缺药材调养,也自是不缺人伺候。弟妹喜静,可以住到善窈轩东苑。”
傅淮眸光微闪,道:“这几天先住那儿吧。”
善窈轩是傅淮的父亲花重金修建的一座住处,亭台水榭,巧树石狮,颇有苏州园林的一番精致趣味。这所住处分东苑和西苑,傅徽便住在西苑。
东苑现仍空置着,但一直有人打扫。
但傅淮的父亲原本修建的目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想让自己在外的女人入住,但傅夫人一直未同意,所以善窈轩就空置了下来,直到傅徽的出生。
“过几日便是爷爷大寿,家里许多人还未见过弟妹,这几日便带弟妹逛逛吧,傅家……”傅郇顿了顿,笑道:“傅家有些大,总不能让她迷了路。”
傅淮看了看傅郇,嗯了一声并未再答。
善窈轩一方园林,沈秣走过,心下感慨了几声。在国外见惯了西方建筑,国内的山水更令她欢喜,有种归属感,是刻在骨子里的血脉。
“二嫂嫂,这便是我的房间了。”傅徽带她进了闺房,从抽屉里取出木盒,“二嫂嫂,这是新婚贺礼。我听二哥哥说你是留学的,明年我会出国,二嫂嫂,出国学习难吗?”
“谢谢阿徽。”沈秣接过,笑道:“其实还好,你二哥哥不是也出国了吗?”
“对啊,二哥哥出国过,我也想学习报效祖国。”傅徽的一双眸子微亮,“二哥哥懂很多我不清楚的知识,我很是羡慕,我想学国文,也想学西方知识。”
“报效祖国……”沈秣呢喃着,有些失神。
彼时的她站在书房里,正值幼年,仰首看着面前身姿挺拔的少年,“以后秣儿也要跟哥哥一样,努力学习,报效祖国。”
少年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眉眼温柔,“哥哥相信秣儿。”
沈秣揉了揉太阳穴,记忆太久远,她已记不清那少年的模样。
到底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会唤他哥哥?
他又是谁呢?
“二嫂嫂?”
傅徽的声音唤回沈秣的思绪,沈秣回神,微愣着。
傅徽指了指沈秣手中的木盒,“二嫂嫂你不打开来看吗?”
沈秣微抿了下唇,而后轻轻打开木盒。木盒放在手里其实有些重量,她本以为是什么重量物品,没想到只是支简简单单的玉簪。
那便是木盒的贵重了。
沈秣看着那支玉簪,玉色极好,泛着莹润光泽,雕得是木兰花,雕刻技艺也十分精湛,一看便知是有心人相赠。
为什么是有心人呢?
沈秣的手指轻轻在木兰花瓣滑过几下,那片花瓣印着很小的字,是她的姓名。沈秣还未取字,平日里长辈都是唤的名。
她眼里染了笑意,道:“你二哥哥的礼物?”
傅徽倒是一脸惊喜,“二嫂嫂你好聪明,二哥哥之前跟我说你会猜出来的,我当时还不相信,二嫂嫂你怎么知道?”
沈秣合上木盒,几分淡淡的沉香迎来,她淡道:“你知道赠与簪子是何意吗?况且上面刻了我的姓名,很容易便猜出是你二哥哥托你赠的。”
即便傅徽再喜欢她,也不会在礼物上刻字。这木盒,这玉簪,都是上品,刻字便是定制,便知是用了心思。沈秣并非愚笨,她清楚背后的寓意。
“看来二哥哥是真的很喜欢你呢……”傅徽声音微淡,“二嫂嫂,二哥哥是家里最疼我的,小时候喜欢二哥哥甚至以为自己会嫁给他,但长大了才知道原来二哥哥也会娶别人。”
傅徽顿了顿,而后声音微扬,笑道:“二嫂嫂你别误会,我对二哥哥的喜欢是家人的喜欢,并非男女之情。小时候不懂事,长大了就明白了。”
“后来二哥哥跟我说,他有位喜欢的女孩,喜欢了很久很久,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欢了,但我一直不知道是谁。”
傅徽握住沈秣的手,笑道:“二嫂嫂回国后的几天,他便跟我说他喜欢那个很久很久的女孩便是你,我相信二哥哥的眼光,二嫂嫂,祝你们结发受长生。”
结发受长生。
沈秣微微颔首,眉眼微弯,“谢谢阿徽的祝福。”
她心下却存了疑虑。
她清清楚楚记得那天自己和傅淮的对话。
“傅先生之前可见过我?”
“见过。”
“认识几年?”
“认识老师起。”
“傅先生可有心上人?”
“无。”
“傅先生当真不会后悔?”
“报恩。”
是傅淮骗了她?还是……
沈秣轻蹙眉头,她自是不相信她就是那个傅淮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欢的女孩,她更偏向是傅淮曾有过心上人。两人没有在一起,所以傅淮对傅徽的说辞对象便从心上人换了她。
但傅淮认识她是从认识她父亲开始的,算时间,是在她五岁时。可是,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她对傅淮的印象仅来自父亲的只言片语,为什么她不记得他了?
难道当时的傅淮在她眼中只是个路人?
沈秣思及此觉得愈发荒谬,傅淮是那种放在人群中她都能一眼找到的人,会发光,像太阳,又像是皎月或是星辰。
她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又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索性放弃思考,留到以后再提。
沈秣住进了善窈轩的西苑,傅淮也一起住了进来。
“同床共枕,和衾而眠,秣儿不介意吧?”
沈秣抬眼,见傅淮放下手中的书,看向床铺,挑眉笑问。
同床共枕,和衾而眠。
这八个字说的暧昧又心动。
沈秣唇角漾开清浅笑意,柳眉微挑,清眸流盼,道:“那就请傅先生多多指教了,同床共枕,和衾而眠。”
TBC
<一时春‖第三回>
傅淮的亲人长辈只剩爷爷和母亲,傅淮的父亲去世得早,只剩母亲安礼还会去跟傅爷爷聊会儿天。所以,傅淮便带了沈秣去见他的母亲安礼。
安礼住在礼室,名字正是用安礼的名字命名的。沈秣二人到时,安礼正在作画,沈秣暗自打量,心下又是几声感慨。
傅淮三兄妹模样都不错,他们源自父母的容貌,那母亲安礼的模样更是不错。琼资花貌,明艳端庄。沈秣倏然想起一句诗,美人在时花满堂,至今三载闻余香。
“母亲。”傅淮轻声道,怕是扰了作画的人。
安礼听言,搁笔,而后抬眸,视线落在沈秣身上,嗓音温柔,“倒是第二次见面了,那日大婚,隔着婚纱,我看不清模样,如今一见,不愧是沈老师的女儿。”
沈秣垂眸,还未讲话便听安礼又道:“你和允承一样唤我母亲便好了,不必拘束生疏。”
傅淮,名淮字允承。
“母亲。”沈秣轻声喊道,心下怅然。
沈秣不喜母亲二字,在家中总是唤阿娘,所以她甚少会唤母亲。她总觉得,母亲二字便是生疏,中间隔了敬爱那些道不明的距离。
“我听允承提起过你,你们从小相识,你嫁给他,想必沈老师会很放心。”安礼缓缓走过来,牵起沈秣的手,沈秣微愣,垂眸看着,是一只玉镯。
“那日大婚也未来得及说话,这只手镯,是傅淮的奶奶传给我的,如今我传给你,希望你不要辜负傅家对你的信任,寄托在你身上的责任。”
沈秣一听,下意识想收回手,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那只手镯已到了她手腕处,没有意料之中的冰凉,倒是温暖,几分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