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落没搭理他，用脚把雪地上自己的名字蹭掉。
“一句话而已，慌什么？难道是担心其他人知道你赖床？”白海尘瞧着叶落落火急火燎的样子，扑哧一笑，一手扶着铁锹，“我是看你拉开窗帘的时候才写的，没人看见。”
叶小柔凑上前，用嘴叼住叶落落的袖子，把她往白海尘身边拽。
“嗯，今天格外有眼色，值得夸奖！”白海尘抬起手掌，和叶小柔的翅膀“啪”的击掌三下，然后揽过叶落落，又把叶小柔打发出去，“去给我找几个树枝。”
叶小柔尾巴一甩就飞上天，在天空中打了个转，朝着一棵掉光叶子的树扑腾翅膀。
“捡地上的树枝，别动树上的，那些开春会发芽！”白海尘朝着叶小柔喊了一嗓子，小黑龙“啾”的回应了一声，白海尘弯身打量着杵在原地的叶落落，摘掉手套，手指在她脑袋上扫了扫，“也不把头发梳一下。”
岂止没梳头，我脸都没洗。叶落落用手捏了捏白海尘身上不算厚的外套，“...外面这么冷，也不怕感冒，难道你们龙不会生病吗？跟我回家。”
“我本来就不怕冷，而且这会儿回去多可惜啊，我好不容易才从门房大爷那儿把这铁锹借过来，”白海尘把两个手套都摘下来，戴在叶落落手上，“雪本来就没多少，我好不容易才铲到一起，趁着小区里孩子们还没醒，赶快来！不然一会儿哪儿还轮得到你。”
叶落落感到手套中白海尘的温度，她看着身边三个大小依次递减的雪堆，心里的问号很快变成叹号，“你要堆雪人！”
“你才发现啊？是有多迟钝。”白海尘指着中号的那个雪堆，说话的时候呵着白气，“基建我已完成，剩下的你自己来，等小柔的也完成以后，我们还能合个影。”说罢弯下腰，开始对着最大的雪堆拍拍打打。
一起堆雪人。
拍全家福。
这也是“倒计时五十条”里面的小愿望。
叶落落沉默了一会儿，在白海尘身边蹲下，小声道，“你...看到了。”
她没说看到了什么，语气也是肯定的。
白海尘的手略微一顿。
*
圣诞节那天晚上，叶落落睡着以后，白海尘坐在她床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先是茶水间喂巧克力——她以前不会这么主动，还是在公共场合。
然后突然提出想逛超市——圣诞节逛超市已经很奇怪了，她还全程高兴的好像中了头彩。
接下来是等车时候关于未来的那些话——在白海尘的印象里，这是叶落落第一次表现出对“失去记忆”的担忧。
回到家以后，又是送围巾，又是换新衣服，还说什么穿了全套内衣...
积极的不像叶落落。
虽然这种积极让白海尘心跳加速，但冷静下来以后却觉得不对劲。
叶落落给人的感觉...她很着急。
急着去让节奏变快，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在一天做完。
就像害怕来不及一样。
结合等车时候叶落落的话，白海尘心里一沉。
...他大意了。
叶落落每天看起来乐呵呵的，有点小事也能很开心，很少表现出焦虑，说起归还龙鳞的事情也是云淡风轻势在必得的样子。
这让白海尘以为，叶落落不会对“忘记过去”这件事有太大的担忧。
可今天看来，好像不是如此。
尤其是当他紧急刹车后，她脸上的挫败感藏都藏不住。
白海尘摸了摸叶落落的睡脸，睡梦中的她眉头微微皱起。
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呢？
白海尘犹豫片刻，抬起手，轻声说，“抱歉。”
绚烂的光环在叶落落头顶亮起，里面都是她的回忆。
很快，白海尘找到了正在编辑“倒计时五十条”的叶落落。
透过叶落落的眼睛，白海尘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半夜四点，她正在备忘录里打字，从“情侣头像”到“情侣戒指”，从“送围巾”到“养宠物”，从“告白”到“一起洗澡”，每一个字叶落落都斟酌万分，在脑海里想象了所有和白海尘可能发生的未来。
可谁想写着写着就超过了五十条——她想写的条目比预计多太多，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写了一百多个。
于是她删了又写，写了又删，就连仅剩的条目里也有三分之二被她勾上了大大的问号，意味着没把握完成。
这些没把握的条目小到“一起完成一副拼图”，大到“郑重地把对方介绍给自己的父母”，等最终版的五十条呈现在白海尘眼前的时候，他的心已经揪成一片，猛地从叶落落的回忆中逃出来。
那是叶落落和他定下“归还龙鳞赌约”的当晚，他以为叶落落早就睡了，殊不知她一直失眠，直到天快亮才浅浅睡去。
他以为叶落落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有信心，谁想到她竟然也毫无把握，甚至做好了以后在再也不见的准备，所以才会在“忘记白海尘”之前倒计时，不给自己留遗憾。
他以为叶落落并没有那么在意他，至少没有在意到非他不可的程度——否则，她怎能那么轻易就放弃双方的回忆呢？可事实上，这女孩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在乎他，在乎到将他编排进自己的人生，即使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这种未来能否实现。
坐在叶落落的床边，白海尘的内心涌起一份从未经历过的浪潮。
他捂住胸口，体味着这种新奇的感觉。
这种感觉无关主仆，无关种族，无关责任，无关金钱，无关过去，无关未来。
而是仅仅属于他和叶落落的，存在于当下的勇气、不安、希翼与执着。
这是一种，被所爱之人深爱着的感觉。
万般期待，皆有回应。
*
“嗯。”白海尘没有否认，他决定完成这五十个愿望的时候，就知道早晚会被发现，“你那上面说，想和我堆雪人，我就带你来了。”
“...怎么看到的？”叶落落嘴上这么问，心里的慌张却远远大于被人偷看的烦躁，她还以为自己把胆怯藏得很好，可连什么时候被白海尘抓包都不知道。
“我觉得，你可能会打我。”白海尘先往后退了几步，“抬头看。”
叶落落疑惑的抬起头，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这是我的...”
她当然认识，这是回忆光环。
回忆光环的出现意味着白海尘能看到她的回忆，如此的话，岂止是那五十个愿望，她的所有郁闷和不堪肯定都被这老龙看的清清楚楚。
万一他因此而放弃接受龙鳞...那可如何是好。
叶落落脑子里有点乱，缓缓说，“以前，你说你的技能对契约人无效，仅指在得到龙鳞前不能删除契约人的记忆，但是不影响观看？”
白海尘点头，“这事儿我...算了，没什么解释的，反正我已经做好被你暴打一顿的准备了，我不该擅自看你的记忆，没忍住就...”
“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叶落落打断白海尘，“那些都只是...只是偶尔发生，你不要因为我而产生什么压力，龙鳞还是要给你，以后呢我们还是...”
“傻不傻。”白海尘没等叶落落说完就按住她的脑袋，“你不把龙鳞给我，我怎么变成人类？”
叶落落一愣。
“都说了要一起到老。”白海尘捏了捏叶落落冻红的脸，“你当我逗你玩呢？”
叶落落看白海尘没打算放弃龙鳞的事儿，顿时松了口气，可担忧没了，尴尬却冒了出来，长期以来她尽可能让自己不要成为一个多事的人，总觉得在白海尘面前的人设没什么问题，谈不上多优秀吧，至少不是个悲春伤秋的，是个能坦坦荡荡面对未知未来的坚强成年人。
可现在却...
“以后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别憋着。”白海尘发现了叶落落的小心思，“不管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哪怕是你不喜欢的自己，也可以。”
这句话让叶落落莫名眼酸，她垂下眼，“嗯”了一声。
“嘴上答应着，眼神却躲我，”白海尘抬起叶落落的下巴，“话说我看了你的回忆，你真不生气？我现在给你机会打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过仅此一次，你如果不抓紧机会可就...”
“等等！”叶落落突然抬起手，箍住白海尘的脑袋，“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