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辛池的签名,帮我妹搞的新年礼物。”一个武行用粗黑的兰花指拈着张明信片,朝岳小川抖动。
“真的吗?本人签的?”
“不是本人签的,那还能叫签名嘛!上周我在他们组里,瞄准个空隙,一路披荆斩棘终于搞到手。他很温和的没架子,倒是他助理,嚯那架势像联合国秘书长。”
岳小川不算是辛池的粉丝,属于普通喜欢。平时不会过多关注,但他的电影热映时,会去贡献票房,因为都是大制作的佳片。
货真价实的签名,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岳小川突然想到,自己也该练练字。不然将来有粉丝了,人家拿到签名没准会尖叫出声——还以为蜘蛛爬上来了。
“拆开来看的话,”朋友比了两个ok的手势,放在岳小川眼前,“你们眼睛很像。加油啊,你这么帅。”
“我妈也这么说。”
开机后,岳小川通告不多。很多时候,都在角落等戏,观察他人工作。主要是观察那个他心仪的男人。
演员的临场指导和调度,都是副导演楚天长在管。有几天时间,导演干脆不在,回j城处理其他业务。
和楚天长同组工作,岳小川才见识到他的能力。屎一样的剧本,他也能迅速用几句话让角色进入情绪。经他讲戏,很多镜头一条就过。当然,主要是因为导演首要速度,兼顾质量即可。
只是,导演脱岗的那几天,数岳小川ng次数最多,数次被单独训斥。
“卡。”监视器里,玉树临风的西门庆似乎微微翻了个白眼。
“西门庆,你是个身经百战的色狼,不是愣头青,不是潘金莲的闺蜜。”扩音器传出楚天长的斥责,“你害羞什么,眼神飘什么?用你的眼睛钉死潘金莲。”
岳小川点头,死盯着那微微透光的鼻梁,和过度丰润的红唇。
“官人近日,似乎有些冷落奴家。”潘金莲媚眼如丝,娇滴滴靠过来。
所以你就找了个外星人是吗,岳小川心想。
“唉,娘子何出此言。”
“娘子,您有点偏心。”收工回到宾馆,岳小川乏力地往床上一摔,大声说道。
正在放水的楚天长一愣,液体回流,“什么?”
“抱歉抱歉,说顺嘴了。”岳小川冲到卫生间门口,隔着门重复,“楚老师,您有点偏心。”
楚天长拉开门,笑着绕过他,站在穿衣镜前拨弄浓密短发,“总是挨说,觉得委屈是吗?”
“谈不上委屈,多少有点不自信。”
“我的确有点偏心,占着全组的资源磨炼你。”
通过镜面反射,他们视线相撞,岳小川慌忙垂下眼,低声咕哝:“不好意思,我反应慢半拍。那个……晚饭我请吧。”
华灯初上,街面熙熙攘攘。有刚下工,还灰头土脸的群演,手里提着鸡蛋灌饼匆匆走过。也有赶着去拍夜戏的,站在路边飞速往嘴里塞东西。没准哪个压低帽檐,与你擦肩而过之人,就是一呼百应的suerstar。
第6章 疑似暖男
楚天长在一家烧烤店门前停下脚步,岳小川很识相地走在前头,拉开沉重的玻璃门。串还没上,楚天长已经空腹消灭几盅白酒。岳小川想:他是不是那种能边舔钉子边喝一斤的选手。
牛羊肉、鸭肠、板筋、心管、腰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裹着辣椒面,焦香四溢。
楚天长把烤串分类放好,让签子对齐,“你一点都不吃吗?”
岳小川尽量不去看烤串们鲜美诱人的肉体,慢吞吞喝着碗疙瘩汤,“不吃,我给自己立下规矩,每隔两个月才可以吃一次垃圾食品,烧烤、火锅、麻辣烫之类的。”
“怕影响皮肤状态?”
“嗯。您不知道,去年夏天,我在饮食上有点放肆,结果脸上长了个火疖子。给我郁闷死了,还以为从此告别演艺圈了呢!人家都是长屁股上,无伤大雅。我的正长在眉间,像二郎神。唉,我去看病,大夫还吐槽我:脸跟别人屁股一样。”
“你很乐观。”
“不乐观也没办法,悲观又没工资拿。”
楚天长仰头饮尽杯中酒,轻轻喷出一口辛辣的气息,重新审视他。每次眼神正面遭遇,岳小川都像被烫到似的,迅速避开。楚天长用目光追逐他,他就转着眼珠打游击,最后从脖子到耳尖,通通烧红了。
酒瓶半空时,他们已聊了许多。话题很自然转到,那为数不多的共同点上。
“你跟家里出柜了吗?”楚天长问。
岳小川尴尬地笑笑,摇头,“您呢?”
“也没有。”
“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青春期吧,十几岁。朋友们都盯着女孩子的裙摆,传阅成人杂志,我就不太感兴趣。”躁动不安的青春里,别人的宝贝是翻烂缺页的小册子,岳小川则迷恋上健身杂志。怒张的肌理,总是令他嘴唇发干。和小伙伴肩并肩上厕所时,眼神也克制不住地向下瞄。
“那你属于天生的吧。”
“谁知道呢,可能基因突变吧。您呢?”
“我?我从小就喜欢相机、dv这些,所以也喜欢漂亮的东西。高中时,也和女生交往过,因为她很上镜。到大学后,遇见更上镜的,就……”楚天长放下酒杯,竖起手掌,修长有力的手指缓缓弯曲下来。
“就弯了哈哈,”岳小川笑得有点大声,马上又降低音量,“然后就,哈哈,一切都回不去了是吗?”
“和同性交往,好像更自在点,也更有共同语言。”
岳小川点头赞同,随后听楚天长问起前任数量。
“我感觉你交过很多男朋友。”
岳小川顿了顿,选择实话实说:“小马之前还有小杨,小朱,小秦……能凑一桌麻将吧!但是,都没有持续多久。性格不合适,也不是我特别喜欢的类型。”
说完,岳小川就懊悔,这听起来绝对是生活作风有问题。见楚天长眼中多了丝玩味和暧昧,他赶紧强调:“我真的是个,挺保守的人。”
轮到楚天长回答同样的问题,他先是不语,半晌才压低声音说:“只有一个,大学同学。”
岳小川突然羡慕起那个人来。
结完账,岳小川听见“哐”一声闷响,是楚导演那有才的头颅撞在门上。他还困惑地伸出手,爱抚着玻璃,口中念念有词。
“楚老师,我来了我来了。您念什么呢,把这当霍格沃兹了。”岳小川殷勤地架起他的胳膊,刚走出几十米,他就瘫成一堆。
“也太能喝了,下回我可不请了。”
岳小川叹息,直接来了个倒拔垂杨柳,大喝一声“走你”,将男人扛在肩头,像屠夫扛生猪。
又怕他头朝下会边走边吐,便改成背着。
回到房间,岳小川往床边一坐,身后的重物便自然滑落到床上。他帮楚天长脱掉外衣和鞋,还掖好被子。
岳小川躺回自己的床铺,辗转反侧,心里仿佛有一把铁屑,而楚天长就是强力磁铁。他站起来,双膝微屈,“嗖”地跃到人家床上,跪在床头凝望那微蹙的眉心,随后伸出指尖熨平,又去描摹他的唇形。
“楚老师,我想巴结你,也挺喜欢你。你尾骨都裂了,我想对你负责。我知道,你有点看不上我。”
岳小川开始后悔,当初没读大学。他以为自己又帅又能打,很快就会遇见伯乐,结果无声无息地淹没在龙套演员的汪洋大海中。
楚天长是硕士学历,他是……高中毕业是啥士呢?啥也不是,差了七年的高等教育呢。岳小川生平第一次,尝到浅淡的自卑感。
他决定脸皮厚点,等回到j城,再试着约楚天长出来。
风过无痕,只留枝叶在头顶沙沙作响。今天是室外戏,岳小川的发饰、服饰与潘金莲相同,还戴了文胸,正在武指的指点下,和懊特慢的武替套招。楚天长看他穿女装的样子笑了。
“哥,到时候你往这边带我一下,这样我撞到树上之后能有点缓冲。”
拍第一场武戏时,楚天长就见识到了岳小川迅捷矫健的身手。今天,他随女主角换了一套乱改得看不出朝代的沙质裙装,隐约透肉。
“x场x镜3次。”
场记板一声脆响,岳小川与那名高大的武替过起招来,长发飘逸,戏服猎猎有声。这回,半分钟的动作戏一气呵成,起初是拳脚切磋,随后岳小川用脚尖准确挑起地上的苗刀,抓握在手,仓啷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