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 您这是要去哪儿——”
回谢府么?!!
“不可、万万不可啊!”
凌肆在身后边追边喊:“您不能去谢府啊!您要是去了, 大理寺那边怎么办?那边正出了乱子, 禁军又不在宫中, 若是您、若是......”
他猛地装上那人的后背。
对方身量高大, 阴鸷出声:“闭嘴。”
凌肆的鼻骨被撞得生疼。
身前那袭绛色衣袖晃了晃,袖袍宽大, 被冷风吹得猎猎。
苏尘又一甩袖。
不带任何犹豫地抬脚, 一手扯过马车的缰绳。
“丞相大人——”
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朱红色宫门的转角, 凌肆凄凉地大叫一声,仓皇跌坐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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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呼啸, 狠狠扑打在面上,将他双颊打得发红。
男子浑然不觉,一手紧紧握着马缰。
他的双手明明在发颤, 却已没了知觉。
御马飞奔,行在那处不知走了多少次的道儿上,有一处道路甚窄, 窄得仅能容下一人之身。
幸好此时已是深夜,道路上无人,这才没有东西挡着他的路。
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
快些到,快些到!
脑海中似乎又浮现了他方离去时,少女那一抹神秘莫测的笑。
让他的心如针扎一般。
坐在平实的马背之上,他亦坐如针毡,正御马一转角,黑暗重突然闪过一个人形来。
他微微一惊,忙拉紧了马绳。
“大人!”
那人的声音竟十分耳熟。
苏尘眺目,于马背循声望去,见到上官楚楚,有些不可思议。
对方一张素白的小脸儿被冷风刮得通红,她似乎在此处等了他很久。
他心中急切,根本顾不得询问女子为何会此时出现在此处。
他只想快速回到谢府。
“大人,”她却似乎要执意拦着他,“大人可是要回谢府?”
苏尘闻声,微微凝眸。
似乎来者不善。
看着男子面上的不耐,上官楚楚又拔高了声音。
“大人,不可回去!”
方才她在谢府,悲痛之下,没有回过神来。待她和白燕姝一齐回到白府之后,听闻一些风声,这才后知后觉。
便忙不迭地来此处拦苏尘。
这是皇宫通往谢府的必经之道。
苏尘高高坐于马上,狐疑垂眼。
女子连忙又高声:“大人,您千万不能回谢府,这是一个局。”
是叶云婀设的一个局!
回想起先前叶云婀对自己出手相救的恩情,她虽有愧疚,如此情形之下,却只能出卖她。
果不其然,苏尘一愣。
“局?”
什么局?
男子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一股脑地想着要尽快赶回谢府,上官楚楚便同他解释道:“公主此时在谢府,便是要调您从皇宫离开、从大理寺离开......”
大理寺那边已出现了麻烦。
他临走之际,已经让凌肆带人去平定了。
“凌大人又怎是那些人的对手,怎是太子殿下的对手?若是您回了谢府,就此困于其中,凌大人又该如何?”
那便是六神无主。
“大人,您不能去谢府——”
女子声音婉婉,又有些凄厉,响彻冬夜,竟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苏尘被冷风吹得稍稍缩了一下身子,手上缰绳攥紧。
他望着上官楚楚,话到嘴边,却是一沉声。
“滚。”
楚楚一骇,惊愕抬眼。
望向马背上之人。
“大人,公主那是要害您——”
“滚开。”
今日的月光煞白,落在男子的面上,投下半片阴影。
他的半张脸笼在一道阴影之中。
有些可怖骇人。
上官楚楚不可置信,“她是要瓮中捉鳖,您这是在铤而走险......”
“我让你滚开。”
苏尘猛一拽马缰,那马儿一个激灵,抬起前蹄。
她再不闪开,便是死路一条!
上官楚楚满脸震惊,即便是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也要铤而走险么。
她突然记起来了。
叶云婀彼时还未恢复公主的身份,被人绑在高高的圣台之上,要以血祭圣火。
是眼前之人,一袭红衣步步走上高高的圣台。
怕什么铤而走险。
为了她,竟连火山都跨。
巨大的挫败感冲上脑海、涌上心头。
烈马抬蹄的那一瞬,上官楚楚失魂落魄地闪至一边,堪堪绊了个跟头。
这条道路十分狭窄,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她听到对方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他焦急朝道路尽头御马而去。
一座私宅出现在男子眼前,其上“谢府”两个大字赫然瞩目。
落在苏尘眼中,激起他眸底一片明烈的颤意。
他翻身下马,竟连爱马都没栓,径直推开大门。
“吱呀”一声。
院中静悄悄地,空无一人。
静谧得只剩下苏尘自己的呼吸声。
他的呼吸愈发粗重,惊惶朝寝室跑去,绛红的袍角飞扬。
“云婀。”
一颗心吊在了半截。
苏尘推开房门,一愣。
屋里头那有什么人?
房内未燃灯,屋子昏黑一片,只余几许清辉撒入。
苏尘于一片迷蒙月色中,唤出声来。
“云婀...你在哪儿?”
房间空旷,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回音。
和清寥的月色搅和在一起,一颗心也于空寂的冬夜中砰砰直跳。
“云婀......”
第三次开口,话音还未落,身后方掩上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
“哐!”
门被踢得摔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引得绛衣之人回头。
身后不知从何处竟围上来一群人马。
各自穿戴着整齐的盔甲,手执标.枪,竟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尘皱眉,看着从门口缓缓走入的男子。
顾朝蘅一袭青衫,有些瘦削,亦有些白净。
“谢府上上下下,都已经被顾家军包围了,”他一歪头,勾唇,“丞相大人,束手就擒罢。也好免受些皮肉之苦。”
第75章 . 075 他愿者上钩
顾朝蘅的声音于夜空中响起, 有些突兀与骇人。
青衫男子咧嘴,唇边尽是得意的笑意。
苏尘盯着他。
顾朝蘅盯着对方腰中所佩长剑。
他原本以为苏尘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花瓶,腰间佩刀也仅是为了展示威风。
毕竟当了那么久的太监, 除了做那些阿谀奉承、点头哈腰的活儿, 剩下的还会干什么呢?
可那日与苏尘交手之后,顾朝蘅再也不这样想了。
这次他带了很多的人马, 还不信制服不了一个苏尘!
男子的手轻轻叩在剑柄之身, 目光冷凝,看着青衣之人步步迈进,突然感到头脑眩晕。
握着剑柄的手指竟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蜷!
苏尘惊愕, 感觉到四肢一下子失了力, 浑身的劲道在黑夜中一点点流失、消散……
身子骨竟、竟这般瘫软。
他强撑着身子, 忍受着铺天盖地般超自己涌来的巨大的困意, 抬了抬沉重的眼皮。
一名女子从暗中朝自己走来, 步履缓缓。
叶云婀面上并没有过多表情, 见苏尘这副模样,更是没有一丁点儿的惊讶。
倒是苏尘, 眼底泛着止不住的波澜。
少女便轻声同他解释:“你服了软骨散, 现在四肢都动不得了。”
软骨散?
他的脑海中立马出现一个“小酒瓶”——女子方把小手炉递给他, 又从怀中掏出此酒瓶,巧笑倩兮:“这是近日新的一个新酒方子, 酒劲不烈......你尝尝嘛。”
软磨硬泡,他终是挡不住那一声娇俏。
难怪。
苏尘勾唇笑笑,似为自嘲。
叶云婀紧紧盯着他, 男子的四肢已经僵硬不堪,让她一下子记起来苏尘逼着她大婚那夜,自己被点了穴, 全身亦是僵硬,如同死尸。
这算是风水轮流转么?她瞧着苏尘垂下的睫羽,直接抽走他怀中佩剑,扔给身后顾朝蘅。
苏尘觉得腰间一空,身子骨更轻了。他稍稍垂眸,瞧着眼前的女人,对方满怀心思,他竟觉得此时此刻分外轻松。
像是有什么纠结已久的东西,在这一瞬间全然放下了。
男子低低叹息一声。
身后顾朝蘅接过了佩剑,将其又随手扔个一个小侍卫,现下他根本不怕苏尘了,几步便来到绯衣男子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