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美人(91)

这话提醒到这份上,大家心里都有了掂量。

太子这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是尊贵无比,可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他们虽不知那给卫煊行方便的人是谁,也不知他的真实目的,但多少也能猜出来,那人定是冲着连城去的。倘若这回他们没能顺利揪出卫煊,只怕下一个遭七星海棠迫害的,就是连城!

连城也不是傻子,早在秋月白中/毒之后,他就已经飞鸽传书回去,让自己手底下的人暗中调查。

“皇帝陛下日理万机,我这点小事就不打搅您了,免得折损了您仅剩的一点精气神儿,夭寿。”连城毫不客气地回怼,学着他的口径,说道,“当然啦,您要是实在撑不住,也别勉强。都留给我,无论是江山还是美人,我都能帮你打理妥当。”

仅剩一点精气神儿的皇帝陛下:“……”

姜央在旁边,捧着袖子无奈失笑。

这两个人啊,总是这样,明明已经视对方为知己,偏生嘴巴一个比一个毒,临到这时候,都不肯给对方留个好印象。

男人之间的告别,就这么结束了。

大约也是料着今日一别,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见面,卫烬这次充分显示了帝王的大气和风度,拍了拍姜央的肩,踅身主动绕去马车另一边,把时间留给姜央和连城。

算起来,这还是两人相识到现在,第二次独处。

而所谓的第一回 ,还是之前小姑娘和卫烬吵架,一气之下随他去了别院,他半夜过来给她送鸡蛋羹那次。短暂得,都能算作一次独处。

有缘无份,果然是早就已经注定了的。

连城轻笑,笑纹略带几分涩然。

姜央低头盯着自己绣鞋上的南珠,也不知该怎么开这口。

若说亏欠,她和卫烬之间相互亏欠了三年,可来日方才,他们有的是时间弥补这三年的遗憾。可连城呢?自己亏欠他的,又哪里比欠卫烬的少?

可惜,她命中注定是还不清了……

“是不是又在自责,觉得自己对不起我?”沉默中,连城忽然开口。

姜央一愣,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连城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垂眼的模样被曦光映染,还带着一种少年人的青涩和纯粹,“阿宝,我们之间,不用那些说那些虚的。我喜欢你,是你的福利,不该成为你的负担。你有难处,我便来帮你,你开心,我也高兴,仅此而已。更何况……”

他轻笑,乌沉的眸子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涌起温暖而骄傲的光,“阿宝,你知道吗?那日在行宫,姬心素问你为何没有上当,你说‘连城不会做这事的’,说得一点犹豫也没有。于我而言,能得你如此信任,此生足矣。”

姜央仰头瞧他,抿着嘴,心中泛起一种难言之感,“可我还是负了你……”

“无妨。”连城爽朗道,见她眉眼还未舒展,心里微微抽疼,便笑道,“你若真觉得过意不去,不如就把那日你在别院许我的一个心愿还我?”

“什么心愿?”姜央诧异问。

连城一笑,双手撑着膝盖半蹲下来,同她视线齐平,耷拉着眼皮,半认真半打趣地问:“若有来世,能不能让我先遇见你?”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声音压得有些低,也不知是因为距离太近,还是晨雾太过浓重,姜央隐约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瞧出了几分落寞。

她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连城却是一瞬收拾好表情,漫不经心地揉揉她脑袋,又恢复成原先吊儿郎当的模样,“开玩笑的。”

起身时,他顺手从她发上拔了一根玉簪,攥在手里晃了晃,“呐,我送你一条鱼,你送我一根发簪,咱们俩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

说罢便翻身上马,也不等她点头,便催马向前。

日头已完全从云层中挣扎出来,霞光弥漫满天,大地皆被罩上一片赤烈的红。雾气轻灵,天空在朝阳的映染下,一半红得似火,一半蓝得像冰。

而那少年一人一骑,白衣白马,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远去,身上也有了光,同他本人一样,炽烈而明亮。

他手里还紧紧攥着她的发簪,高举过头顶,冲她摇了摇,却是一次也没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私以为,这是连城最好的结局了。

依旧是感谢仙女们的营养液吖(*^3^)

elaina10瓶;氧气5瓶;-香草星冰乐2瓶;

第68章 、屏风

白露过后,天气一日凉似一日,人打夹道里走一圈,都会不由自主捏紧衣襟佝偻,一门心思只想钻回暖阁,躺在热炕头上睡大觉。

可帝后大婚在即,宫里上上下下,谁都不得片刻松闲。

自去岁年末那场浩劫,宫里就再没举办过什么热闹的庆典,冥冥中总有股莫名的晦气缠绕在皇城周遭。是以这场婚礼,大家都看得格外重,想着借这股东风,一气儿将宫里上下的晦气都冲个一干二净。越是临近婚期,就越是忙碌,放眼望去尽是衣袂飘飘来去的宫人。

姜央作为当事人,反而空闲下来。

自古女子出嫁,都是从娘家出去,婚礼那日再迈进婆家大门的。婚前的几日为图吉利,新郎新娘更是不得见面。

可姜央情况特殊。

眼下她还在养心殿的体顺堂住着,可封后的诏书都下来,她再这么和卫烬比邻而居,实在有些不像话。按规矩,她就该回家待嫁。可那所谓的家,母亲不在了,父亲又早已闹僵,只有一个弟弟跟她亲近。

而今更是连姜云琅自己也忙于军中之事,甚少归家。

自上回领兵平定行宫之乱后,他少年将军的名声便在京中彻底打响,不仅从卫烬手里头彻底接管了玄甲军,连禁军统领的位置,也牢牢攥在了他手里。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经官至二品,日后前途不可估量。

他小小年纪有这番成就,姜央也为他高兴。可他不在家中,姜央也实在不想回去,跟姜晏青和姜云玠同住一屋檐下,大眼瞪小眼。

太皇太后理解她的苦衷,所幸她也姓姜,也算姜央的长辈,她便做主把人接到自己身边,让姜央把长乐宫当作半个娘家。

婚前这一整月,姜央都与她住在一块,也算全了这三年缺失的祖孙之乐。

天气转凉,内廷司忙着筹备帝后婚礼之时,也不忘呈上今年新纺的锦缎,供太皇太后挑拣,好赶在北风到来之前,把秋衫裁剪好,给各宫送去。

这原是皇后的职责所在,可如今皇后还没正式归位,太后又提前化了灰,这事便落到了太皇太后手上。

“这几匹料子是南缙送来的。那里生丝产得少,能织出这样的缎子,当是费了不少心力。”太皇太后细细抚摸锦缎上的经纬,赞不绝口,眉眼弯弯地看向姜央,“想来是连太子特特送给你的新婚贺礼,人家的一片心意,你也就别客气,都拿去吧。”

姜央指尖摩挲着缎子上的五瓣梅花纹,想起那日少年离去前从她发间抽走的发簪,依稀也是如此纹样,手指由不得一颤,垂眸叹息道:“好。”

太皇太后听出她话里的惆怅,拍了拍她的手,开解道:“缘分这事啊,是老天爷安排的,成与不成,都怨不得你。连城那孩子哀家以前也见过,是个通透的人,这回千里迢迢给你送贺礼,也是希望你将来能过得顺遂,可见是慢慢放下了。人不自苦,必有后福,你也不必为他担忧。”

这道理,姜央也明白。

人这一生有没有来世,她是不清楚了。连城是个好人,值得比她更好的姑娘陪伴他。她能做的,就只有默默为他祈福,愿他此生都能平安喜乐,得一知心人,白首不相离。

就像她和卫烬这般。

姜央不由莞尔。

许是心诚则灵,她这头刚念起某人,云岫便打起帘子匆匆进来,朝上揖了揖,“启禀太皇太后,陛下他……呃……他又又又来了。”

一连三个“又”,把太皇太后嫌弃得不行。

捺着嘴角轻哼一声,她将摊在腿上的锦缎合拢,顺势瞥眼窗外西斜的日头,揶揄道:“哀家想着也是时候来了。说吧,他今日又是来做什么的?给缸里的鱼喂食儿,还是给檐下的鹦哥换笼?挑个他会的活计吧,可别再叫鸟嘴把他脑门给叨了!”

周围的宫人垂首低低地笑,目光含着暧昧,有意无意地往姜央身上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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