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小院早已被一群银甲兵包围。屋顶也窜上几个弓箭手,锐利的寒芒就对准那些挽弓的锦衣卫,可人数却比锦衣卫还多。看他们身上的徽记,竟都是南缙连太子身边的亲兵!
“想不到吧?”卫煊问。
卫烬生得仪表堂堂,他作为他同父异母的兄弟,自也是一副极好的皮囊,额头虽破了相,可下半张脸却还好着。暗夜中缓缓扯开嘴角,红唇嫣然如画,此刻泛起一种诡异的森然。
“你想和连城合作,把我揪出来。可是你抢了人家的女人,惹得他不快,现在临阵倒戈我了。”卫煊笑得惬意,“哦对了。”
似想起什么,他朝那群南缙亲兵招招手,“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两名亲兵颔首,架着一道纤细身影,从人群中走向卫煊,径直越过卫烬眼前。绯红的华服在夜风中潋滟,冷梅香飘渺。
卫烬由不得眯起了眼。
卫煊不放过他脸上任何表情,终于由衷地绽放开四个月来最为快慰的笑,“这礼物如何?”
他一把拽过姜央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让那张梨花带雨的娇面朝向卫烬,拿刚才卫烬丢向他的、还带着血的飞刀,抵在姜央细弱的脖颈上。
小姑娘嘴里堵着破布,说不出话,害怕极了,跺着脚,却是不看卫烬,只仰面望着他直呜咽。泪珠大颗大颗掉落,头更是拼命摇成拨浪鼓,像是有话要对他说。
卫煊垂睨她,心中掠过一丝诧异。
但此时此刻,他也无暇思索这些,朝卫烬抬抬下巴,咧嘴阴恻恻地笑:“江山和美人,你选哪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小仙女猜出来了,卫煊没死,至于为什么没死,请听下回分解。
主要是手速不够,没写完(哭)
这章还有红包啊。
继续谢谢仙女投喂的营养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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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黄雀在后
江山和美人选哪一个?
都派兵把行宫包围了,还让人家怎么选?分明是江山美人,一个都不打算给人家留啊!
就连人家的命,也要一并拿走……
院内一片寂静无声,连树冠顶上盘旋的寒鸦都遁匿了踪影,衬得外间冷兵器碰撞出的厮杀声、惨叫声更加刺耳。时不时迸溅出几簇火光,将天幕映得猩红。夜风涤荡,全是血腥味混着焦土的恶臭。
不用看也知道,此刻围墙外头,究竟是何等人间炼狱。
圆月高悬穹顶,似也叫浓稠的血腥味浸染,月轮边缘依稀流淌出赤红的丝缕。底下纯白无瑕的梨花跟着泛起一层淡淡的水红,夜色里头瞧,惊艳也诡异。
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得跟棺材板一样。
卫煊却犹是一副享受的模样,狭长的凤眼轻合,手里执刀命,合着行宫外“咚咚”的震天撞门声,刀锋有节奏地拍打姜央的脖颈。
利刃锐利,小姑娘又生得细皮嫩肉,白皙的天鹅颈很快显出一道极细的血丝。细微的刺痛引起一串更加歇斯底里的尖叫,她拼命后仰脖子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哭腔闷在破布后头,听得人肝肠寸断。
众人皱起脸,闭眼不忍再看。
卫煊却恍若未闻,仍拿着小刀继续拍打。火光沿刃尖游走,将他修长的玉指镀上一圈绒绒的金边,光点停在甲盖轻闪,赏心悦目,也叫人不寒而栗。
“三哥可是考虑清楚了?”他掀开眼皮曼声问。
卫烬站在高墙投落的暗影当中,一声不吭。俊秀的面容叫火光勾勒得半明半昧,睫影深浓,叫人辨不清他眸底的情绪。
表面这般沉静,心里其实早就已经翻江倒海了吧?
卫煊鄙夷地一哂,他也有这一天!
小的时候,无论念书还是习武,明明自己也同样出类拔萃,可跟卫烬一比,就是差了那么一截。偏生这家伙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每每赢了自己,也没多高兴,仿佛一切都是应该的,跟每日太阳必将东升西落一样,并不值得他庆贺。
原以为这家伙就是这性子,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也不屑与人争。他倔强地拿自己跟人家比了几回,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想着其他虽比不过,但君子六艺,至少还有一样“乐”可稍给他安慰。
可谁知后来,连这风头也被这家伙抢了去!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卫烬为了做成一件事,这般拼劲全力,就为了一个姜央?
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这家伙不是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只是有人吧,根本不值得、也不配他上心。
而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手里的刀不由攥得更紧,卫煊瞪着他,乌沉的眸子叫火光映红,燃起灼灼不愤。抬手拿刀尖挑高姜央的下巴,讥道:“三哥这是在想什么?这般犹犹豫豫,可一点也不像你啊。”
刀尖挑破皮肉,血珠子从破口出渗出,闪烁着滑过刀刃,覆盖住原先已经干涸的血迹。
姜央疼得“呜呜”直嚎,细弱凄厉的声音如同割喉的丝弦,钻入每一个毛孔。
卫烬眸光渐深,手里的扇骨攥得“咯咯”响,亦扯唇睥睨,寒声回敬了他一句:“五弟误会了,朕只是在想,你每次都扮成内侍,还挺有自知之明。”
卫煊脸上神色一僵。
卫烬冷哼,扬手让屋顶上的锦衣卫都收箭,自己也解了腰间的佩剑,连同手里的折扇一道丢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衣裳,空空摊开两手,道:“朕现在什么已经是你的瓮中之鳖,怎么样?可以坐下好好聊聊了吗?”
石惊玉得了他的眼色,也丢开绣春刀。
院中包围在卫煊身边的禁卫军,跟着扔下刀剑。
卫煊挑了下眉尖,视线带着十二分谨慎,一寸寸在卫烬身上逡巡,绕着满院曼视一圈,又仰头瞧屋顶。的确是都丢盔弃甲,成了南缙亲兵的笼中雀。
“三哥啊三哥,说起来你也算是个枭雄,没想到最后也过不了这美人关。”卫煊仰天大笑,颧骨叫火光映出两团兴奋的红晕,“好,咱们就坐下来,好、好、聊、聊。”
他刻意把最后四个字音拖得极长,余光示意身旁的两位南缙士兵去搬来一把座椅。自己不坐,让卫烬坐。两位士兵也没走,兀自挤开石惊玉,执刀一左一右站在卫烬两边。
名曰侍奉,实则扣押。
卫烬左右各睇了眼,轻轻一笑,倒也没反抗,从善如流地便坐了下去。人懒洋洋地歪靠在椅背里,在冲天的战火中,抻直胳膊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朝对面站得紧绷如弦的卫煊抬抬下巴,“开始吧。”煞有介事地忖了忖,接道,“就从你是怎么从我箭下死里逃生的开始。”
还真当自己是来闲聊的?
卫煊不屑一嗤,反问:“三哥不是都知道了吗?那么快的箭,谁能躲得开?”
“所以你才找了六弟,做你的替死鬼?在朕攻入东宫之前,让他换上你的衣服。”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卫烬便接了上去,“而太后在你和六弟之间权衡,选择把复仇的希望赌在了身体康健的你身上,所以她才赶在朕搜缴东宫之前,先放了那把火。不是为了向朕表示她投诚的决心,而是想帮你毁尸灭迹,免叫旁人瞧出来,是也不是?”
骇人听闻的秘密,即便这般语气平平地说出来,仍有万钧之力,掷地有声。传出去,帝京都能给震撼塌了!
大家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都忘了呼出来,难以置信地望向卫煊,连那些瞧不上卫煊此刻卑劣行径的人,竟都有希望他能说个“不”字。
可那位素有北颐第一贤德君子之称的人,却只是偏头微微一笑,默认了。
卫烬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凤眼深沉似海,隐约有暗火涌动。世人眼中最是无亲无长、无手足兄弟的人,此刻就一字一顿地直扣问他灵魂:“那可是你的孪生亲弟,她的亲生儿子!”
“所以我才更要为他报仇,不是吗?”卫煊云淡风轻道。
让人家为他去死,他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为他报仇”,就算了事了?
大家皆瞠目结舌。
天家无亲情,这本算不得多么惊奇,可淡漠成这般,却是叫人不敢相信,都可以说是令人发指了!仅是为了个位子,那点荣华富贵,他们就可以如此草率地剥夺他人生存于世的权利吗?
那可是与他们的至亲啊!
血脉相连,心心相惜,就这般说杀,就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