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母也明白,亲家既然提前来信给他们“通风报信”,且还使了手段将两个儿子的行动拖住了,那态度就很明显了,真由着两家来京城,能有好?
何况,她一点儿也不赞成那两家来京城拖累三儿子家。
“不行咱们干脆往后就待在乡下养老、不回来了吧,这样,有咱们看着,好歹叫他们不管乱来。”时母揉揉额角,无奈道。
半天,时父才重重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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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两口商量好就找儿子、儿媳说了他们的决定,连带着包袱都收拾好了,显然是真的下了决心,不是随便说说的。
时迁瞧着是哭笑不得,他先安抚住住老两口,说不至于。
“两位兄长若是真的来了京城,我这个当弟弟招待他们也是应该的,左右咱们兄弟也好些年没见了,聚聚也好。至于往后的日子,他们若是想在京城发展,我也可以给搭把手,看是租房子还是找活计干;若是觉得京城生活不易,不习惯,想回乡,那就再回去。”
相比较爹娘的急迫,时迁的表现明显从容很多。
他是真的这么想的,对于兄长要来京城他是早想过的,虽然不来比来好,但是若真的来了那也没什么,就当亲戚走着,能伸手的就搭把手,贴一些钱帮衬着在京里安顿下来也可。
至于说像时宗跟时勇想象中的再次合家、“一家人”那真真是想都没想过,一点可能都没有。
时父那是时迁他爹,一听话音顿时就明白了时迁的想法。
尤其是时迁说话时的云淡风轻,让时父再次强烈意识到:自家儿子长大了,看待问题更透彻了,处理事情更成熟、更果决了。
他一时哑然,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他们当父母的曾经觉得亲兄弟那是最亲最亲的家人。可是现在,大儿跟二儿两家为了各自的媳妇孩子算计老三,而老三明显也有自己的生活,对于兄长会做到亲戚范围内的援助,更多的就没有了。
错了吗?
没有。谁都没错,只是孩子长大了,各自都有了更重要的家人而已。
时父抬手拍了拍时迁的肩膀,笑道:
“挺好的,你当兄弟的能这么想可以了。不过你大哥二哥从小在乡下种地,虽然读过几年书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估计连自己名字都忘了咋写了,这一家老小来京城吃啥喝啥?
你就是帮衬,那也只能一时,也不能帮衬一辈子。既然这样,那来京城干嘛?田地和房子那是咱庄户人家的根,把根卖了容易,往后他再想买回来可就难喽。爹还是得回去看看,不能叫他们把家底给败了。”
时迁也知道他爹应该回去一趟,可他担心爹的身体吃不消,便还是拼命劝留,但最终还是败给了时父那一句“老三,爹不仅是你的爹,也是你大哥、二哥的爹,他们一时眼瘸了没看见路上有坑,爹得在旁边帮他们撑着、稳着。”
时迁就劝不下去了。
他又看向他娘,家里事情多是时母拿主意,这回她却一反常态,并不多言,只说了一句“都听你爹的。”
既然这样,索性就各退一步,回去可以,但是事情处理好了之后还得再回来。
时迁是真心心疼爹娘,想让爹娘在身边养老,若是爹娘回了老家,而时迁在京城当差,那么往后余生只怕一共也见不了几面了。
时父跟时母也同意了。老两口孙子孙女有不少,但是只有清嘉跟瑾轩是老两口一手带大的,一想到往后见不到面那真跟有人用刀在心口剜肉一般疼。
舍不得呦!
事情就这么商定了,不过,放老两口自己回去,时迁始终还是有些不放心,最后还是锦欢说是要陪着老两口一道回去。
晚上,时迁将人紧紧地揽在怀里,手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她的后背,半天才哑着嗓子道:“我媳妇真好。”
今儿的相公闹得厉害,锦欢有些羞赧,声音弱弱的:“爹娘平日待我没的说,我当然也担心他们了。”
话落,她脸上又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补充道:“而且,我也是有私心的,我也想我爹娘了。”
时迁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语气近乎无赖地道:“那我媳妇也好。”
锦欢两颊笑出了浅浅的梨涡,心窝就好似浇了甜津津的蜂蜜似的,她想,真该叫人看看,光风霁月的时迁大人私底下其实是这么个毫无原地的“无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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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回乡也不是抬抬嘴皮子立马就能走的事,还有好些要打点,像是收拾行李,眼看着天一日日冷了下来,单衣就不用带了,御寒的得多准备一些。
而且,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娘家婆家亲戚还有村里的族老那肯定都被好生拜访、得准备适宜的礼物。
还有考虑到安全问题,还是得找商队或者镖局一道,跟着人家的时间走。
此外,家里大人都走了,只剩一个时迁还要去大理寺当差,孩子怎么办?
真是说走容易,真到临走时候,那是一脑门的事情。
别的都好办,只孩子这处是真为难,两孩子平时都跟着先生念书,阿九大一些还是女孩,除了念书还跟着一位女师傅学刺绣。锦欢要随公婆回乡,先生来上课没人照管啊!
锦欢正发愁呢,两孩子就一致嚎着要跟爷奶娘亲一道去老家,说是还没去过,两人一左一右扯着娘亲衣襟撒娇:“想去、想去。”
得,那就一起走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
离京之前, 锦欢带着清嘉赴了一趟陆家老夫人的寿宴。
帖子是先前接的,两家这些年因着时迁跟陆子昂的交好往来也算频繁,锦欢便携阿九一起登门为陆家的老太太祝寿。
母女两到的时间不早不晚, 而陆家已经宾客云集。
锦欢随着领路的侍女进入正厅,便见陆老夫人一脸喜色地高坐在主位朗笑着跟人寒暄, 陆老夫人的儿媳吴氏端方地陪在身边,殷勤侍候。
锦欢便携阿九恭恭敬敬地给陆老夫人拜了个寿。
陆老夫人转眼见是来人是时迁的夫人, 她笑容就不自觉地浅了一层, 只是很快又恢复正常。
她脸上满是慈善的笑意, 抬手将母女两叫到身边说了几句, 夸了句“好孩子”,便没了下文。
刚好此时外头又传来通报, 喊着文国公府的老太太来了。
陆老夫人这回真心实意地露出灿烂的笑来,顺势抛下锦欢,起身就往屋外迎接国公府的老太太去了。
跟着又是一番见礼、谦让、落座。
相较于陆老夫人的冷淡, 国公府这位老太太显得对锦欢要热情的多。她几乎一落座就将目光放到了锦欢身上, 而后不动声色地移到清嘉身上, 带有一丝挑剔、度量。
清嘉懵懂而不解地望向娘亲, 锦欢安抚似的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然后略略侧了身子帮女儿挡了下。
但那位老太太并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 反而干脆在众人面前把清嘉叫到身边说话:“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清嘉从小就东家溜、西家跑,故而并不畏惧跟生人打交道, 见这位老太太问话,她便脆生生应道:“回老夫人的话,我叫时清嘉,今年整好八岁。”
小姑娘年纪小小,行事倒是落落大方。
国公府老太太点了点头, 又把清嘉的小手放在掌心摩挲了几下,接着便对着清嘉满口夸赞起来:
“果然是小姑娘家可爱又水灵,瞧这小手,嫩得跟豆腐块似的,叫我都舍不得放开了。”
陆老夫人微笑:“我平日瞧着我家那几个娇娇软软的小孙女,也时常不由自主地发出您这样的感慨。这么点的小姑娘年轻又有活力、就是招人欢喜。”
陆老夫人不欲老国公夫人将眼神投递到锦欢、阿九身上叫她们出风头,便提了自己的孙女出来,好分薄她的注意力。
老国公夫人却没如她的意,仍旧拽着清嘉不撒手,说是见清嘉便觉得投缘、喜欢,还特意从手腕上褪了个镯子下来给清嘉当见面礼。
边上一些夫人们面色顿时就有些不一样了。
八岁的小姑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只是要定亲,这年纪也足够了。
就是不知道老国公夫人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了?
毕竟,要是给小孩子礼物,甭管是荷包、项圈,都算正常。但是,当场把自己戴了很久的镯子退下来给这么个年纪的小姑娘当见面礼,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